但是诸葛关灯开口的速度更快。
在大雨的哗啦啦声之中,诸葛关灯缓缓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情和背叛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名二十岁的少年,家住蓉城西南角百公里外的一个地级市。
主角有一个女朋友,相恋了三年,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认为他们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
但是……就像所有的狗血故事那样,这个男生因为长得不错,被一个富家的小姐看上了,男生本不为所动,意图坚守自己纯真的爱情。
可哪儿有诱惑不了的心,只有不被满足的贪婪罢了。
那是超凡潜力普测前的三天,富家小姐告诉故事的主角,能给他提供从海上那具遗体里带出来的好东西,让他有更大的把握通过普测。
主角动摇了。
能够摆脱平庸生活的前途与超凡世界的吸引力叠加在一起,终于击溃了他的廉耻心。
他接受了富家小姐的馈赠,代价是踹掉曾经的女友。
“……而故事里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儿,不用我说了吧?”诸葛关灯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全身僵硬的对手,屈起食、中二指半掩着嘴微微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宛若千百年前仗剑的侠客,此时虽矫揉一笑,但更有微妙的韵味。
而对面那个男生连带着他那进攻的动作僵在原地已两分钟有余了,从诸葛关灯张嘴开始,他的脸色便一变再变。
这会儿别说诸葛关灯笑得多好看,就算换成一个绝世美人,他也只觉得一股深深的寒意从体内渗出。
那笑容哪儿是温暖的阳光,分明就是恶魔的征召!
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明明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他编的!
男生的表情狰狞起来,他再也不愿和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家伙在擂台上多待哪怕一秒。
他要结束战斗。
那个家伙一定是在说瞎话!没有证据!
但是诸葛关灯又发出了声音:“噢对了,南山公墓怎么走?你能给我带一下路吗?”
这句话仿佛幽远的恐惧,又像茫茫大雾中回荡的低吟,彻底勾起了诸葛关灯的对手心中深藏的秘密和惊悚。
“你……你!”那个男生目眦尽裂,瞪着眼,双眼之中写满了不愿相信,但在这不愿相信的深处,还有更多的害怕在慢慢涌现,“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已经处理得那么好!”
在那个故事的最后,诸葛关灯没有讲的部分里,主角设法害死了自己的女友,以防旁人闲话。只有这样,他才能昂首挺胸地和富家小姐勾搭到一起去。
而那个女孩儿,就葬在了一个名叫南山公墓的地方。
“哎。”诸葛关灯搓了搓手指,貌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啊,太年轻了。”
三曰人和,乃为人心。
说完,他神色一正,站直了身子伸出了三根手指:“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其二,大势当前,你降是不降?!”
这一声呵斥,彷如雷霆入耳,霎时间,男生失去了一切反抗的意志,瘫倒在大雨之中,缓缓举起右手:“我……投降,你不要说出去,求你,求你了……”
若是诸葛关灯将这事儿说出去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象,首先就是一条人命当头,其次还有万人唾骂的名誉损失。
远处的裁判和台下的观众看见男生举起右手做出投降的手势,皆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并没有听到擂台上双方说的任何一句话,雨幕很好地隔绝了一切的窥听,他们只看见诸葛关灯说了一席话,对手便不战自降。
裁判走过来,按例询问了一句是否确定投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见了鬼一般嘟囔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
随后走到诸葛关灯身边,举起诸葛关灯的右手,宣布了这一战的结果。
“胜者……诸葛同学!”他实在不好意思又一次当众大声喊“诸葛关灯”四个字,于是改口为了“同学”。
诸葛关灯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下跳下了擂台,走到任明空身边,拍了拍同样讶异的同伴,笑道:“走吧,路上再跟你讲为什么,呵呵。”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四周围观的人群都往后退了半步。
他们可是看见了,擂台之上诸葛关灯正是这样冲对手笑了笑,对方便如被抽掉魂魄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这下笑得再好看也没人敢直视了。
挤出人群的包围圈后,身后的喧嚣依旧没有衰退,大家都在震惊于讨论诸葛关灯究竟是怎么赢下这场胜利的。
用手抹了一把脸,任明空呸呸呸地吐掉了渗进嘴唇的雨水,催促道:“现在可以了吧,快说快说。”
诸葛关灯勾着嘴角,食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很简单……”他将在擂台上跟对手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任明空听完就明白了,难怪肖校长强调这是全开放战斗,各种手段都能使用,诸葛关灯可谓是将“场外”的决胜条件利用到了极致。
他啧啧道:“天时地利人和?你可是装逼装舒服了,可惜后面雨声太大,装逼效果少了一些,不过……倒也增添了神秘感。”
任明空想起了在安排赛程的时候,诸葛关灯专门找了个理由把自己的第一场战斗放到了今天下午,现在想来,原来是冲着这场雨来的。
“但是那个故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任明空还是想不通,若说诸葛关灯算得出大致轮廓,那很正常,但这么多的细节他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关灯一看就知道任明空落入刻板印象了,解释道:“你以为全靠我一手掐算?不是的。就像天时地利人和一样,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费尽心思窥探天机,不如直接去找人问。”
噢,原来如此。任明空恍然。诸葛关灯先是算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然后去实地考察,叩门询问,终于拼凑出了故事的全貌。
“但是……”任明空无意识地搓着被雨淋湿的头发,这是在思考,“这些事不都是巧合吗?如果确实没有这些事,你再如何能策算天机,也不能凭空降一场雨下来,也不能给过去安排一个故事。”
“反了。”诸葛关灯笑道,“你的思路反了,因果怎可倒置?天时地利与人和是因,我的胜利是果。我本没有胜利的可能,但天时助我,人和助我,这才有了胜利的果。”
任明空愣了愣:“你是说,如果没这些事儿,你就输了?”
“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还以为,啊怎么说呢,没想到全是巧合。”
诸葛关灯哂笑一声:“说巧合也好,人为也罢,都是天机蕴涵的轨迹。这场雨不可能不下,那个故事不可能被抹掉,这些无人可以转圜,都是注定……”
此时,天空咔嚓一声惊雷,闪电给大地照得惨白。
任明空的眼中,诸葛关灯的脸似乎也染上了那无力的惨白,那一句天机之中,怎么好像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
甩了甩头,任明空薅了薅湿漉漉头发,这雨越来越大了,得先回宿舍。
诸葛关灯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在大雨中落下了帷幕,他究竟是怎么战胜的对手,除了任明空和其他几个朋友以外,再无人知晓。
而诸葛关灯也在事后将那个男生检举揭发,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及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他可没答应那个男生瘫倒在地时的哀求。
杀人者理当偿命,这也是因果。
之所以费尽心思等来大雨,并且在战后再检举,而不是提前检举以规避这一战,是因为这次擂台赛是积分制,拿下胜利后积分就落在了手上。而提前检举的话,这一战就不会进行,学院还会重新给他安排一个对手,这分可就没那么好拿了。
在之后的两天里,诸葛关灯又上了两次擂台。
第一次,他上台后,对面的同学还没来得及放话,他就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我认输”,然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直接跳下了擂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就像诸葛关灯说的那样,他的胜利是因果的报偿,没有那些巧合,还不如直接认输。
但目前他的战绩是一胜一负,还有三场战斗在等待,若是再输,那很有可能进不了前三了。
不过,小神棍却始终不急不躁,仿佛已经拿下了名额。
很快,任明空就知道他的这个自信来源于何处。
下一场战斗,对手竟然是冯元熙。
任明空本以为两人要拧巴好一阵,碍于关系不好动手,但谁知道,这次又是在上台之后立刻就响起了“我认输”的声音。
不过这次说这话的不是诸葛关灯,而是冯元熙。
“此去雾都半个月,我师父肯定能发现我不在蓉城,不去了,让给你吧。”冯元熙如是解释。
于是诸葛关灯战绩变成了两胜一负,原来竞争名额的六个人里,有一个被诸葛关灯彻底踢了出去,而冯元熙也干脆地弃了权。
这样一来,六人竟莫名其妙变成了四人,争三个名额。
按理说还要再打一场的,可裁判组观察四人的战绩后,无奈地宣布不用打了。
四人中,两人三战全胜,诸葛关灯两胜一负,而剩下那个,竟然三战全负!
最后一轮即便诸葛关灯负,那个倒霉蛋获得胜利。在积分上来看,也是诸葛关灯压了一头,跻身前三。
二年级的擂台赛,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地方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