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嘉尔德阴沉晦暗的末日天空下，是遍地的遗迹，是倒塌的建筑残骸，掉光了叶的树张牙舞爪地在风中挥舞着枝桠，只有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才汇聚了大部分的勃勃生机。

但即便是这样在任明空看来颇有些荒凉的景象，对黎明之城的居民来说，仍旧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美景。

任明空和施元镜行走在米德嘉尔德的大地上，一狗一鸟跟在他们身后。

从黎明之城离开后，任明空一直在思考一些漫无边际的问题。他不是好奇黎明之城的由来，而是惊讶于黎明之城究竟凭借什么撑到了现在？

信仰的力量总是让旁观者不能理解，但不可否认，在最黑暗的时刻，信仰往往是疗愈的良药。

一座位于地下的城市，一群渴望光明的人。

任明空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是否是黎明之城建城时的有意为之，如果是，那究竟又是什么人干的？巴德尔吗？

不可能。

那个时候巴德尔正在面对米斯特汀，无暇顾及这么多事情。

总不能是任清娴？

时间对不上。要说自己那死鬼老爹有什么本事，任明空还能接受，要说他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任明空只能呵呵一笑了。

但是任清娴十年前来到黎明之城，留下预言，又是为了什么？

给自己找一帮小弟？绕这么大一圈图个啥啊！

唯一的可能，就是借黎明之城的口，引导自己前往失落的神庭阿斯加德。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身后传来大狼百无聊赖的抱怨声，“狼走累了，附近连一只犬科动物都没有，狼需要身心的抚慰！”

“抚慰你个头。”五哥站在大狼头上扇了它一翅膀，摆出一脸清高，“你要有更伟大更崇高的追求，才能不负活这一辈子。”

任明空一脸微妙地看向拌嘴的两只：“你们这都跟哪儿学的骚话……算了无所谓，我不想听。”

他指了指前方：“我们去华纳海姆，顺路找巴德尔问点事情。”

刚才他已经给两只解释了它们昏迷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巴德尔与世界树融为了一体。

要找巴德尔问的事情，自然是关于黎明之城。

任明空摸了摸背上的一把金色的长枪，这是黎明之城的赠礼，施元镜也有一件，不过她那是一把短刀，两把武器都能与灵气共鸣，发挥出非凡的力量，以外界的眼光来看，算是不错的超凡物品。

拿钱好办事，这点在各地都是通用的。

一人一件收下赠礼后，巴蒂斯的两个请求也得尽快去完成了。

关于加固穹顶，任明空飞上去仔细查看后，放心那些藤蔓竟然和世界树的枝干有些相似，但是无论他对藤蔓如何呼唤巴德尔的名字，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准备连带着巴蒂斯的第二个请求一起去问问巴德尔这是怎么回事。

巴蒂斯在从神侍们的藏宝库里拿出这两件武器的时候告诉任明空，黎明之城在早些时候是很擅长制作武器的，并且还是带有特殊能力的武器，可惜近几百年由于资源的匮乏，即便拥有技术也再难以施展。

这两把武器就是仅剩的遗留了。

擅长锻造。任明空在听到这一点的时候怦然心动了一下，要知道，现在在外界，最稀缺的就是超凡物品。

而稀缺中的稀缺，就是武器。

任明空意识到，如果能将黎明之城这样一支力量带出秘境，那将被各大势力疯抢。

可惜他做不到，而且黎明之城的人们在收到巴德尔亲自降下的神谕之前，估计也是拒绝搬迁的。

虽然弗达斯会率领他们踏出边界，逐步适应外界的生活，但他们的根已经扎在地下了。

若是他们有这么容易搬迁，那黎明之城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从黎明之城离开后，一路上遇到过一些人，但再没发生什么麻烦事儿，算是风平浪静，大约一天过后，一行人终于看见了米德嘉尔德与华纳海姆的交界处。

但是在看见交界的时候，众人也看见了被不明伟力撕开的米德嘉尔德的断口。

众人所处的米德嘉尔德并非完整的王国，它随着世界树的折断，也有一部分随着阿斯加德落入了不知名的虚空中。

一行人现在看见的，就是被折断的边界。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恐怖裂口，光线在那里扭曲，物理规律在那里失去意义，就连时间，仿佛也抛弃了边界外的空间。

而在断口的外面，令人惊讶的是，竟然还飘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架无比宏伟的桥梁，即使它已经被击碎成了一截又一截的残骸，其曾经的壮观也能于它散发出的透亮的虹光中瞥见。

那是彩虹桥，连接神庭阿斯加德与米德嘉尔德的通道。

“没想到它也碎了……”任明空喃喃道。

他本来以为，要想前往阿斯加德，只要找到彩虹桥就可以了，因为理论上来说，彩虹桥与阿斯加德存在一种根源上的联系，不论两者在空间上相距多远，都可以通过彩虹桥往返于两端。

可是现在彩虹桥却断了。

我那死鬼老爹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任明空百思不得其解。

在感叹完了彩虹桥悲剧的壮丽后，一行人继续往华纳海姆的入口走去。

虽然已经看见了交界处，但实际上路程还有很长一段，和望山跑死马一个道理。

又过了半天，他们终于来到了米德嘉尔德和华纳海姆交界处的世界树根须之前，这里和从约顿海姆过来一样，也得通过世界树的根须才能前往华纳海姆。

这也就是任明空说顺路的原因。

走到世界树的根须面前时，巴德尔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这倒不是他出事了，而是因为世界树实在是太大，巴德尔不可能随时关注每一个地方。

任明空上前敲了敲树皮：“在吗？”

他艰难地控制住自己差点秃噜出一句“快上线”来。

不过巴德尔这样真的和挂机没什么区别，叫他上线倒也对。

好一会儿之后，根须中才传来了有些迟钝和迷茫的声音：“谁？谁找我？哈欠……噢是你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任明空嘴角抽了抽，睡觉去了？合着还真是挂机。

将脑子里奇怪的诸如“植物也会打哈欠吗”之类的想法压下去，任明空清清嗓子，直入正题：“您知道黎明之城吗？”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空气安静了接近一分钟，任明空几乎要怀疑这位当惯了树的光明神是不是又睡过去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催促时，巴德尔说话了：“啊……刚刚在调集精神力往这条根须赶过来，你说什么，黎明之城？好像有点印象。”

巴德尔的根须拧成了一团，仿佛体现着他皱眉沉思的画面。

任明空见状，干脆把他在黎明之城的经历大概都讲了一遍，希望能勾起这位光明之神的回忆。

要是想不起来可就搞笑了，弗达斯那群人怕是会哭死。

好在巴德尔多少还算一位合格的神明。

他一条气生根在粗糙的树皮上一拍，恍然大悟：“噢你说他们，我想起来了，不过在几个千年之前，我的力量开始逐步衰退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余力去关注他们，他们竟然还活着吗？”

巴德尔的声音充满了怀念与惊讶，甚至任明空还从中听出了一丝愧疚。

神也会愧疚吗？

“活着，但活得不算太好。”任明空简练地答道。

巴德尔颇为惋惜：“也是，听你的描述，那些曾经无比虔诚的神侍也已经堕落向世俗的贪念了，好在仍然有人能站出来。”

任明空见巴德尔差不多回忆起了全部的内容，便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他们的穹顶有办法加固吗？那些藤蔓好像是你的手笔？”

在任明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巴德尔又一次san值狂掉地摇了摇根须。

“很难了，那些藤蔓确实是我做的，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你看到的藤蔓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力量衰退的我没办法再控制它们或再建造一个穹顶。”

这话说得任明空又惊又疑又惆怅。

惆怅是惆怅在穹顶加固的事儿泡汤，惊疑是惊疑在任清娴又是怎么做到的？

“您仔细想想，十年前秘境内是否还进来过一个人？”

巴德尔想也没想就摇了摇根须：“没有，绝对没有，这我不用想，我脑子现在是不好使，但作为世界树，对秘境内是否出现过什么人，绝对了如指掌。”

您已经认识到自己脑子不好使并坦坦荡荡地承让了这件事实在让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并只能呵呵两声呢。

巴德尔称没有见过任清娴，这没有太超出任明空的意料。

毕竟在彩虹桥被毁后还能独身前往阿斯加德的人，怎么说也比这位在树里待了无数个年头力量衰退的光明神要强。

是的，任明空已经默认任清娴强过巴德尔这位昔日神明了。

任明空不知道自己的死鬼老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在自己心里便越来越强大了。

其实仔细想想，或许……从小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