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门街,万海楼二楼一间厢房内。
透过窗棂,可以一览街道上的热闹与繁华,房间所处的位置堪称绝佳。
苏平谦靠近窗台,一只手扶在上面,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跟随身旁的小余张目结舌,一瞬间说不出话。
“对面那栋楼,我准备买下来,苏小公子觉得如何?”薛红婉手指着窗外,目光却注视着苏平谦。
现如今,万海楼因为此人的调味料火遍京城,她也跟着赚的盆满钵满,再看少年的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
薛红婉炯炯有神,继续道:“而今,在万海楼预约最晚的客人已经排到了十几天后,并且后面持续不断有客人预约,再过些天,恐怕有人排到几十天后也说不定。”
“所以,我想买下对面那栋楼作为万海楼的分楼,借此减轻万海楼的压力。”
苏平谦不语,选择保持沉默,他所能想到的也都被薛红婉想到了,他心中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的还是有一番眼见的。
而后,薛红婉提出让二人吃完午膳再走,苏平谦并未客气,一直到午时之后,才离开万海楼。
……
苏家小院。
三道人影站在门外,另外两名侍卫服侍的人为站在中间之人马首是瞻。
朱瞻基身穿锦衣玉袍,面容的俊俏站在那里,一度显得风度翩翩,却又不失成熟稳重之气。
尤其那双眸子,幽暗而深邃,带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望着身前紧闭的大门,朱瞻基蹙起眉头,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陛下,那我们在此继续等下去吗?”
“算了,等等吧。”
朱瞻基叹口气,怎么说对方都治好了他的隐疾,而且出宫一趟不易,暂且等等又何妨。
可他没有料到,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
未时一刻。
苏平谦吹着口哨,悠闲自在的沿着街道缓缓而至,身旁的小余率先注意到门口坐成一排的三人。
“少爷,他们不是……”
一抬眼,他自然认出了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当即快步迎了上去,一巴掌拍醒昏昏欲睡的朱瞻基。
“什么人!?”
朱瞻基抚着脸颊,一双锐利眼眸顿时落在身前的苏平谦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身边两名侍卫听闻动静,眨眼起身挡在朱瞻基面前,警惕地看着站在原地吓了一跳的少年。
苏平谦收回手,嗫喏道:“我可没打你脸,就轻轻拍了你一下而已。”
朱瞻基狐疑的望着少年,却也暂且相信了少年的话,不过转念一想,对方竟敢趁其昏乏之际对他动手动脚,做出这般大不敬之举。
若非看在苏平谦尚且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否则刚刚足以少年掉好几次脑袋,一条命都不够其用的。
苏平谦忽然记起对方还欠他一笔报酬,此时能出现于此,大概是痔疮治的差不多了,过来付钱了。
“看在你能治好我的病且年少的份上,刚才那一下就算揭过去了。”朱瞻基道,其实这么一位少年神医,他心里当然舍不得杀的。
他话锋一转:“可是,之前答应你的酬劳便与此相护抵消了。”
苏平谦听毕,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中年男人,顾忌到朱瞻基身边的两名侍卫,他才没敢太过放肆。
两名侍卫见他眼神不敬,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惊恐,注意到这一幕,苏平谦揣摩起中年的身份,一身锦衣玉袍,身边侍卫随行。
莫非宫里的某位大官,亦或者皇亲贵族?
望着因此敢与他计较的苏平谦,朱瞻基忍不住觉得少年有趣,于是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治病不给钱,还想进我家院子,你这人怎生的比我还要厚脸皮。”
苏平谦心中腹诽,正想回绝之际,眼前两名侍卫齐齐朝他向前一步,仿若他拒绝,便会动粗。
苏平谦呵呵一笑:“进,请进,毕竟客人嘛。”
小余打开院门,朱瞻基毫不见外的往里走去,经过庭院,他走入大厅,扫视屋里一眼,目光最后停滞在一处角落的柜台。
饲养着蟋蟀的罐子摆放在柜台上,朱瞻基饶有兴致的走到柜台前,回头问道:“这里面是……”
苏平谦道:“一只蛐蛐。”
后世野史记载,传闻宣德皇帝存在斗蛐蛐的嗜好,但苏平谦想不明白,那样一位精通琴棋书画,敢亲驰战场,胆气才情毫不输于永乐大帝的年轻皇帝,为何就会染上这种特殊嗜好。
此刻,朱瞻基眼里明显露出兴趣,
“你喜欢这个?”苏平谦随口提道。
朱瞻基没有正面回答,而道:“正巧我也养有一只蛐蛐,过些天,找你这只比试比试。”
说着,朱瞻基朝罐子内瞧了一眼,那只通体小巧的蟋蟀,令他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蟋蟀虽不计较体型,可罐子里这只,身体乌黑,压根不能与他手里那只虫王相比。
苏平谦道:“赢了你,你给我十贯钱。”
朱瞻基淡去的兴致,又生了起来,他道:“可以。”
“真的?”苏平谦错愕,这么轻易答应他,会不会有诈?
朱瞻基不言,轻轻点头。
不过想起此人之前的不讲信用,苏平谦为了保险,道:“我不信你,除非你与我立下字据。”
朱瞻基觉得有些好笑,大明天子需要欺骗区区一个少年吗?至于先前,他的确怕苏平谦狮子大开口,便找了个理由抵消了。
更何况,朱瞻基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
小余见此找来纸张,朱瞻基提笔挥墨,立下字据,最后按下手印,递给苏平谦。
望着姓名位置,苏平谦心道:“此人叫孙有才,历史上似乎没有这号人,姓孙……难不成是孝恭章皇后一脉的亲族?”
摇头不再细想,苏平谦决定过段时间向那位许久不见的便宜老哥询问一下。
倘若眼前的中年男人,确实是一位皇亲贵族,亦或者朝中大臣,苏平谦以后总能心安一些,省的哪天对方自曝身份,乃朝中某位了不得大人物,他也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实际上,无非是朱瞻基为了遮掩身份,而随性编了这么一个名字,不然他总不可能把真实姓名朱瞻基三个字写在纸上。
那样一来,大明天子先前后臀患有隐疾的事情不就被人知晓了吗。
收好朱瞻基立下的字据,苏平谦现在还不知道,他手里拿的其实是当朝皇帝的一纸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