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四章: 人命不如蛐蛐(1 / 1)且笔下留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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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小余的这些经历是苏平谦没有想到。

他忽然感到有些庆幸,自己生在了苏家,有一个大姐和一个二哥,尽管二人并非血脉至亲,可两人待他却如亲弟弟一般。

此时此刻,京城门外。

遍地都是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他们各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有的跪地蜷缩,有的紧紧搂抱在一起。

天灾、人祸导致这些人流离失所,成了无处可安的流民,而如今面对饥饿与寒冷,他们亦是无可奈何。

“好冷啊……娘亲。”

穿着单薄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面容似黑炭般的小女孩,她披上了妇人的外衣,仍旧冻得牙齿打战,瑟瑟发抖。

“没事,娘亲在呢,再忍忍,或许就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了。”妇人垂下头,她的额头贴在小女孩额头上。

相距不远,传来一阵笑声,听上去却没有半点高兴之意,只叫人觉得脊背发凉。

那人躺在地上,手里抱着一根脚踝粗的拐杖,他仰头望着天,天空上万里无云,但却阴沉的可怕。

“熬不过去是一死,熬的过去,终究得饿死,到头来一场空啊。”

笑着笑着,他望向不远处已经倒在地上岿然不动的几具冰冷的尸体。

傍晚,苏平谦裹着一袭雪白的袍子坐在门前,身边二哥苏恒幽怨地看着他,手里依旧捧着一卷书籍。

迎着凛冽的寒风,苏平谦半睁着眸子,问道:“在看什么?”

苏恒面对大门而坐,身前摆了一盏油灯,火光不停摇曳,若非他以身体挡之,灯火早该灭了。

“论语。”

苏恒回答,顺口提道:“你都几天不去学堂了,大姐要是发现了,可没好果子吃。”

苏平谦答非所问:“论语的核心好像是儒家思想吧。”

苏恒点头:“儒家核心思想讲究一个仁字,意思是仁爱,泛爱众和博施济众。可惜了,二哥读书不行,没有考取功名,做不了官,既没办法办法百姓,也没办法为国家做出贡献,只能当个小小的教书先生。”

说到这里,苏恒那缕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小弟有心事?怎么今日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苏恒合上书籍,心思落在苏平谦身上,“今晚饭桌上,第一次看你这么安静。”

苏恒忆起半个多月前进宫面见陛下那次,后来自己因此忧郁了好长一段时间,莫非和这件事情有关?

接着,他摇摇头,应该不是,毕竟那件事情最大的怨种就是他与宫里那位刘太医。

苏平谦道出今日街头所遇之事,末了,低声念道,像是在扪心自问:“他有错吗?”

苏恒沉默了,作为一个读书人,他亦明白其中的理,但同时作为市井平民,他管不了。

说完那些话后,苏平谦吐了一口气,如同把心中的压抑吐露而出,他起身拍了拍背后的灰,转身回房。

夜幕之下,门房外只留苏恒一人在默默思考。

……

翌日。

苏平谦坐在庭院里,先前那个自称孙有才的中年男人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手里拿了一只精美的瓷罐,目的很明显,为了寻苏平谦斗蛐蛐而至。

天气寒冷,能养活一只蛐蛐可见此人的家底确实不错。

苏平谦本来都不抱有赚取十贯钱的希望,可他从大厅拿出瓷罐,打开罐子,那只小巧浑身亮紫色的蟋蟀竟还好好活着,看来这些天,大概是小余有心在照料。

朱瞻基小心翼翼取出瓷罐里的蟋蟀,与苏平谦那只放在一个大碗内。

两只蛐蛐,朱瞻基这只个子大了苏平谦那只的一倍,且头顶隐隐发红,外表看上去足以令人惊异。

朱瞻基伸手挑逗一二,这只蛐蛐下一秒果然暴走,猛的向对面扑去,面对体型较小,浑身亮紫的小蛐蛐,大蛐蛐直接展开一番猛攻。

但苏平谦那只也并非吃素的,两方厮杀时毫不怯懦,顷刻间便转被动为主动,占据上方优势,死死压制住个头比他大一倍的蛐蛐。

凌厉的叫声响起,这场厮杀最终由苏平谦那只胜出,朱瞻基这只落败而告终。

奉上十贯钱,朱瞻基并未失落,反而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苏平谦手里那只蛐蛐。

不过碍于面子,朱瞻基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过程中话里明里暗里的在提醒苏平谦,奈何苏平谦这时犹如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

周旋许久,朱瞻基忍不了了:“能不能把你手里那只蛐蛐卖我?”

“小紫不能卖你。”苏平谦拒绝。

“为什么?”朱瞻基急眼了,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只厉害的蛐蛐,他不想放弃,“我可以出三十两银子。”

一只蛐蛐,卖到这种价格,绝对逆天了。

而且人间罕见。

听闻此话,苏平谦眼神古怪地盯着朱瞻基,被这么一种目光注视,饶是这位大明皇帝也有些不自在。

“看我作甚?”

苏平谦道:“城外流民身无分文,被拦在京城之外整日挨饿受冻、无物可食,而你拿三十两银子只为买我一只蟋蟀?”

说着,苏平谦指着朱瞻基的鼻梁,声音愈来愈大:“你知不知道,三十两银子够一个流民吃多久!你又知不知道,城外那些流民性命加在一起,甚至都不如你眼里看中这只蛐蛐贵!”

“亦或者说,他们的性命在那些高高在上,坐在京城里的人看来,分文不值!”

话音未落,朱瞻基目瞪口呆,顿时去遭雷劈的呆滞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人命如草芥,说的一点不错。”苏平谦冷笑。

朱瞻基心里涌动许久,方才堪堪冷静,道:“你怎么知道京城外有流民的?”

苏平谦反问:“很难知道吗?”

“不难……”朱瞻基神色有些落寞,城外流民一事困扰他太久了,他望着这个与先前大不相同的少年,竟鬼使神差道:“可又有什么何办法,皇上也有自己的难处和考虑,尽管内心想救他们,却为大局考虑,也只能冷眼旁观。”

苏平谦道:“为什么不能向其它地方借粮?虽多地收成不可观,但总还有地区收成是可观的,只要能借到粮食,等来年天气好转,国库充盈再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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