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想到了很久以前,久到自己还没成为“紫罗兰”的时候。
那时的她在员工子女专用的学校读书,条件优渥,无忧无虑。哪怕生活在拉莱耶这种地方,也过得很幸福。
只要按部就班接受教育,就能和父母一样,在普通人只能仰望的“生命科技”工作。
直到那场原因不明的大火…
紫罗兰永远忘不了那天,睁眼后四周只有火海,父亲拼命撞着失灵的电子门,母亲用湿毛巾裹住自己。
火灾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尤其是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
就算有了火灾苗头,救援队也本应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可浮空车偏偏一靠近就失灵。
蹊跷的地方越来越多,更残酷的是——
紫罗兰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就是在那一天,觉醒了黑客能力。
记忆已经模糊了,她没办法确定先后顺序,更不敢想其中的因果关系。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呢?
紫罗兰根本不敢让这个念头出现在自己脑海,浑身严重烧伤的她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流落到贫民窟…
再然后,就有了今天的紫罗兰。
【你在阻止我的窥探?】
恐怖的轰鸣回荡在脑海。
嗡——
屋子里的日光灯突然闪烁起来,躺在床上的紫罗兰皱紧眉头,鼻腔流出鲜血。
“那是我弥足珍贵的记忆,别在女士脑袋里翻来翻去,没人教过你礼仪吗?”紫罗兰摆摆手,
“我想也是,否则你就不会穿这身没品味的西装了…紫衣人?名字也够难听。”
她眯起眼睛,望着徘徊在自己脑海那无数乱流中的影子。
紫衣人没回头,而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什么。
【你有不少濒死经历】
“过奖,”紫罗兰眯起眼睛,“混出名堂很难,每次都要拼了命…也包括这次。”
“要不是我发现的快,第一时间把你从王锦脑袋里拽出来——我就要失去这个绯闻男友了。”
【这改变不了什么,他逃不掉的】
“那也得在我死之后,”紫罗兰眯起眼睛,她听到病房门被推开了,“而在革命成功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我会替他挡住你的侵蚀,把定位拉到自己身上…在他替我卖命这段时间,别想找到他!”紫罗兰咧了咧嘴,很不优雅地笑了起来。
【…】
紫色的影子没再传出声音,
因为紫罗兰醒了。
“王锦…”紫罗兰睁开眼睛,她的声音很沙哑,皮肤却很红润。
声音沙哑是因为虚弱,红润…因为那是人造皮肤的默认颜色,哪怕她死了也是这样。
“别说话,别出声。”王锦快步走向紫罗兰,他狼狈不堪,浑身往下滴着血。
这是间特护病房,复杂的仪器和线缆包裹着偌大空间中孤零零的病号床,以及床上的单薄女人。
王锦深吸一口气,拽过连接在紫罗兰身上的所有输液管和仪器线路,
猛地一扯。
火花四溅中,王锦扛起紫罗兰,在她的欢呼声中踹开窗户,伴随着玻璃碎片一跃而出。
走廊中是急促的脚步声,窗外是正在靠近的浮空车。
王锦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问。
“你跟生命科技到底有多大仇!?”
“哈…大到他们不得不救活我再慢慢算账,辛苦你啦!”
——
飞梭。
这是拉莱耶很少见的一种高速运输工具,通俗点来说,它的外型像是重型有轨摩托。
被蓝色玻璃包裹的管道中,身下的飞梭运输机微微颤抖,仿佛在静谧的海洋中穿行。
王锦沉默着拧紧油门,偶尔回身丢颗手雷。
紫罗兰靠在他满是鲜血和伤痕的背上,叼住两支肾上腺素,随时准备打进自己身体里。
“我还以为你跟生命科技是合作关系。”追兵暂时落后,王锦喘了口气。
“我爸妈是那里的员工,我…差点也是。”紫罗兰稍微松懈下来,“当时他们拒绝为我启用医疗保险,因为我没成为正式工。”
“后来我潜入数据库,偷走了他们当时最新的研究数据,还有这个。”
紫罗兰指了指自己的漂亮脸蛋。
“为了取回那份数据,他们肯定不会放任我死掉。”
“不好说,看他们那个架势,只是想在稳定你生命体征后…”
“那不是——还有你嘛。”她用肩膀撞了撞王锦,病号服上又蹭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
紫罗兰能够想象,在发现那一点微小的异常后,这男人近乎疯狂地杀穿了整整五层大楼。
没有义体,没有高级枪械,没有外附装甲。
真是…匪夷所思的强。
发现王锦没回应自己的话,紫罗兰凑近他的脸,看那只没被绷带包住的眼睛,“在想什么?”
“我在想,”王锦的声音有些发闷,“几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个人也是这样,带着我从诊所逃了出去。”
紫罗兰没说话,她意识到什么了。
“让你生存至今的那道灵魂…”王锦看向她,“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紫罗兰笑了笑,她的皮肤反而在这时候苍白起来了。
“我知道。”她说。
“你越是用能力,她就越是会取代你。”
“我知道。”紫罗兰重复,“那不是很好吗?只要我被彻底取代,你就又能见到她了。”
“还有种办法,等我结束一切离开拉莱耶,再把你们分开。”王锦沉默片刻才回应。
“嘘。”她用指尖点了点王锦的嘴唇,紫色的眸子中闪烁光芒,“我的梦想很难实现,容不得半点原地踏步。”
“糟糕啊,原本对你很有好感,这下只能剑拔弩张了。”
“跟我…做个交易吧,王锦。”她微笑起来,说话时却有些艰难,“尽你所能帮助无声者,作为交换,我会在最后…把你的女孩还给你。”
王锦张了张嘴,似乎给出了回应,可巨大的碎裂声盖过了言语。
哗啦!!
蓝色的管道玻璃四分五裂,四架“天国”重型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重机枪同时喷吐火舌。
让人想起那场壮观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