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之后,李栀迫不及待用一枚铜钱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这东西他以前是只见过,没吃过。如今用一枚铜钱就买了一串,当即眉开眼笑地上嘴就咬。
谁料李栀从来没吃过冰糖葫芦,不知道里面那根签子十分尖锐,这一嘴下去,冰糖葫芦倒是更红了。
“哈哈,土包子。”秦章放肆嘲笑李栀,还不忘回头问那商贩。“大爷,你这是什么肉啊?真好吃。”
卖烧烤的大爷笑眯眯地说道。“猪腰子,昨天新杀的,新鲜着呢。”
秦章愣在原地,有些苦恼又有些犹豫。他抽抽鼻子,一股肉香飘入鼻腔。“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真好吃!”
李栀大跌眼镜,合着你知道这是猪肉之后就这么一点反应?你就一点愧疚感没有?
只要嘴里的肉香,秦章管他是什么肉呢。“臭小子,没想到猪肉这么好吃啊。”
李栀懒得理他,以神运炁,嘴唇内那个小伤口很容易就愈合了。他又回头又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两只手一手一根,吃的不亦乐乎。
那边秦章消灭了十串猪腰子,又转过头看到隔壁的桂花糕。在得知一枚铜钱可以买五块桂花糕后,秦章大手一挥就是二十块。
李栀吃完糖葫芦觉得有些发腻,又买了一杯三个铜钱的酸梅汤解腻。
此时距离他们走出客栈还不到一刻钟,两个孩子已经是胡吃海喝一顿,手里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除了吃的,两个人还对街头摆的那些物件十分好奇。两个半大小子居然蹲在路边看女人买胭脂水粉。
“你看那个姑娘这身材才叫苗条的。”秦章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指点江山。
李栀比他文雅得多,起码手里没有吃食。那是因为妖族远比人类能吃,秦章还吃得下,他的肚子是早就被那些个零食小吃填满了。
“不行,太矮。”李栀打着嗝,一边指向另一个姑娘。“这个高,好看。”
“小屁孩知道个屁,那是唱戏的男旦角!是男的!”秦章哈哈大笑,李栀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指的一个高挑女子居然是装扮好了的旦角。
李栀晃晃头,一本正经地说。“神态优美就是好看,哪里要强分男女?再说女子柔美那也不是为了给我们看的,只是她们爱美之心,凑巧能够为我等所见罢了。”
“说得好,不愧是李兄,居然三言两语之间把你们那偷窥妇女的龌龊之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正义凛然。”身旁突然蹲下一个人,险些将李栀吓到。
等李栀定睛一看,来人身穿破乱的衣服,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嘴角还挂着讥讽的笑意,正是那在松江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淤握奇。
“淤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李栀拱手致意,笑着看着淤握奇。
淤握奇讥笑。“桓仁城这么大,谁知道我就这么巧看到你们两个下流之人呢。”
显然淤握奇还在为秦章直言他姓淤的事情而恼火。
秦章挠挠头,瞪着淤握奇,然后拍了拍李栀。“李栀,这小子怎么和你一样小肚鸡肠?”
李栀苦笑。“什么叫和我一样,我很大度的啊。”
秦章嘿嘿坏笑,不去回话。他可是知道李栀这小子在还没有修炼的时候,因为对方侮辱他父母,就和对方拼了个你死我活的。
“淤兄,之前在客栈之事,是我们唐突了,还望淤兄海涵。”李栀还记得白寻和他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在进入学宫之前就与淤握奇再遇。
淤握奇依旧冷言冷语。“有趣,有人在松江客栈说了什么冒犯我的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也难怪,毕竟我姓淤,不记得一些事也正常。”
“我错了,李栀你比这小子强不少,起码你不会这么阴阳怪气。”秦章可不管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
淤握奇耸肩。“老子就这样,管得着?反倒是你,还是你本来面目要好看一些,以你现在的容貌,恐怕不会有哪个姑娘看得上眼吧?”
这一下把秦章说得哑口无言,分外苦恼。
“老子乐意。”秦章咬着后槽牙愤愤地说。
他没想到蹲在一边嘲讽他们俩,最后反把自己绕进去了。
“淤兄,我们年幼无知,有那荒唐之言,也是一时糊涂。”李栀再次道歉。
淤握奇冷笑。“据我所知,妖族能够幻化成人,至少也几十岁了,何谈年幼无知?不过念在你我初识,你又如此诚恳,我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歉意吧。但是李兄啊,我们是修士,不是寻常人家,莫要拿这年幼无知做幌子。
鸿蒙大千真正年幼无知的人多了,难道他们都能为所欲为?难道那稚童误伤人命,最后也可用一句年幼无知躲过灾祸?
如果那犯事稚童是在城池之中还好,自然有城主定夺,或会宽松一二,小事化了。但若是稚童孤身在外,恐怕就是杀身之祸了。毕竟这鸿蒙大千,信计都神君比信北冥律法的多。”
“握奇兄所言甚是,我等修士静神领炁博览群书,自然不可与寻常稚子等同,即便是寻常稚子,也不可以年幼为借口肆意妄为,李栀谨记于心。”李栀拱手于顶,缓缓一拜。
淤握奇愣了片刻,他之所以有此卓见,只是因他自小就遇到过无数所谓“年幼无知”的恶言。
他自记事起就不知生父,身边同龄人以他为玩物,轻则言语辱骂,重则群起攻之。愤恨之余,淤握奇在私塾墙根下偷听,私下加倍用功,反而比那些正儿八经在私塾念书的孩子学得更快。
淤握奇修为比其他同龄人高,他又不是那忍气吞声之人。所以他一夜之间将所有欺负过他的人痛殴一顿,然后连夜逃出村镇,翻山越岭跨过桓仁城南的铁刹山来到了这里。
“李兄不必行此大礼,我也是有感而发,见不得别人说一声年幼无知就万事大吉。”其实淤握奇自己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曾经那些一边骂着自己是杂种一边笑着说自己是童言无忌的人,都已经被他打得在床上躺着了。
“真受不了你们人类,刚才还大眼瞪小眼,现在就眉来眼去的。”秦章将啃干净的猪肘子扔在地上又用脚踹了几脚,分明将那骨头当成了淤握奇或者李栀。
李栀猛然盯住淤握奇,见淤握奇脸上没有任何讶异。他又四处张望,仔细观察身边所有人表情。
“李兄啊,你说你带这家伙出门,那不是没事找事?依我看啊,肯定是你们那位长辈怕他惹事,这才遮蔽了他的修为,改了他的容貌。”淤握奇经历坎坷,这也导致他习惯性嘲讽他人。
李栀点点头。“秦大哥,回去记得让白爷爷把你的嘴堵上。你刚才那话,不是在说自己是妖族?若是遇到有心人,那可就糟了,谨言慎行啊!”
淤握奇笑笑。“有心人就我一个,你们昨天刚到客栈的时候,这位秦老哥就说他在妖雾活了几十年,当时我就知道你们是妖族。”
“是他,不是我们。”李栀笑呵呵道。“我和你说过的,我是人类。”
“这么说来,你是和妖族与私生子相交喽?还挺有趣。”淤握奇笑道。“李兄啊,方便的话小弟还
有一事相求。”
李栀和淤握奇也算投缘,他二人性格都有些孤僻,偶尔还喜欢对人冷言嘲讽,但是三言两语相处下来,倒有些惺惺相惜。“握奇兄但说无妨。”
“我这身打扮你们也看到了,钱袋空空腹内空空啊。”淤握奇苦着脸。“原本以为到了桓仁城,学宫纳新会管吃管住,谁知道学宫真是只管纳新,也不为远道而来的人提供食宿。况且纳新在下个月初一,这眼看还有九天,我恐怕是活不到那时候就饿死了。”
“嗨!这事你不早说?来叫一声秦大哥,你大哥我管吃管住了。”秦章并不记仇,相反他也觉得淤握奇这人有趣。
淤握奇对不顺眼的人句句扎心,但是一旦视为知己,却又坦诚相见,这一点倒是和李栀有些相像。
不过他比李栀过得凄惨,李栀起码还有一个收养他的老头曾关心过他,淤握奇却是孤苦伶仃。所以淤握奇比李栀更老于世故一些。
“您老怎么也得一百多岁吧?我叫你秦大爷还差不多。”淤握奇冷笑。
秦章咳嗽了几下,讪讪道。“这孩子真不讨人喜欢。”
“我也没准备让你喜欢我呀。”淤握奇说完,秦章反而笑了。
“这孩子比你还讨人嫌。”秦章又转头看向李栀。
谁想到李栀也是不假思索就来了一句。“我也没准备让你喜欢我呀。”
“我就说你们两个一个德行吧!”秦章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三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边插科打诨,一边迅速熟稔。李栀看淤握奇身穿破衣,心存不忍。怎么说你都是要去参加学宫纳新的人,总该打理一下自己。于是李栀自掏腰包,到裁缝铺给淤握奇换了一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