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神都洛阳最新,最小,也是最贵的市场。
与南市贩售南北百货,北市贩售力工牲口不同。西市贩售的东西最贵。
西市又称人市。
不管是新罗婢,安西奴,昆仑奴,还是漠北的马奴,吐蕃的农奴。只要你有钱,那帮手眼通天的人牙子都能给你搞来。
就比如如今被薛崇训金屋藏娇的那个波霸奶茶,据说就是太平公主花了大价钱从一帮粟特人手里买来的极西之地的一个小国公主。
李重润虽然搞不明白大唐都怎么称呼欧洲那些处于自己知识盲区的小国家,不过从那波霸奶茶亚麻色的头发和银色的眼眸来看,应该是斯拉夫人,也就是现代毛子的祖宗。
唐律甚严,虽然如今已经改元大周,朝廷法制却还在沿袭着唐律的规程。
糟了灾病眼瞅着就要饿死的,想要插个草标自卖自身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许的。几家大的牙行都有收人的资格,想自卖就要先去牙行让人家收了,出具了切结文书证明是在了奴籍了,才能交由各路人牙子贩卖。
当然,皮肤眼眸异于常人的番子是不在此列的。
西市最大的牙行,是家新开的铺子,名叫利发。虽然是新开,却占据了西市除了酒肆以外最好的地界,开业之初便花了大价钱把西市最是灵醒的几个人牙子尽数挖了过去。之所以这么豪横,是因为据说老板姓武。
今天有些晚了,各路人牙子在街口吆喝了一天,都已经吃不住劳累,躲回了各家的牙行找口水喝。
人牙子老陈今儿个还没开张,心里未免有些焦灼。只是看着日头渐渐地往那西山去了,也只能自认了倒霉,准备回牙行交了帐回家。
只是这时,平日里没少从自己这儿拿抽水的小花子悄悄的来寻了自己,说是西市口来了个小公爷,虽然看起来是个青头,不过看打扮很是豪奢。
“快快快带我去,有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份。”
老陈忙不迭的把已经收起来的人帐胡乱的从褡包中取了出来,拍了拍自己脸颊提提神,也能让自己被晒了一天的脸色显的精神些,堆上了绝对职业的笑容,让那小花子领着自己去了。
“小的见过临淄王。小老儿姓陈,是利发商号的掌柜。小老儿这里有不少好货,还请王爷掌掌眼。”
老陈见的人多了,眼光也毒的很。只是一见骑在马上的李重润,便立刻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老人家要是能说出你是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我来,本王便和你谈笔大生意,如何?”
李重润今日没有穿紫袍,马车上也没打标记,这人牙子居然还能一眼叫破自己的身份,李重润很好奇。
“清漪园的折扇如今这市面上有价无市,等闲人物若是得上一把,恨不得用几层锦囊给裹了藏在家里。能像王爷这般随便插腰上的,除了清漪园的主人,便只有小楼的管事王公子能有这般豪气。只是这王公子平日里没少在这西市走动,小老儿是认识的。”
嘴上不高不低的捧了李重润一把,这陈老头其实并没有说实话。神都洛阳消息灵通的人士,若是不知新晋的临淄王,最喜欢骑一匹乌云盖雪的小母马去国子监上学,那便不能在街面上混了。
李重润被这老头拿了这理由蒙混了过去,却不知道自家有些小姐脾气的盖雪才是暴露了自己身份的罪魁祸首。
“听说王爷府邸刚建成,想来是买些随侍的丫鬟杂役,小老儿这里很是有些身家清白的好货,要不王爷掌掌眼?”
陈老头很是庆幸今天多坚持了一会儿,临淄王啊,宅子虽然没公主府那般夸张,却也是结结实实的占了两条街的高门大户。这生意要是做得了,只怕自己这半年多的活计都出来了。
“丫鬟杂役什么的倒是不急,自然有人操心。我这兄弟身边没人照顾,想着买些小孩子,半做亲随半做玩伴。”
李重润不好直接说自己准备买些小孩子,培养成大唐版的偶像练习生,便只能打着给范哥儿找几个玩伴的名义来买人。
“小孩子有,小孩子有。要不王爷移步跟小老儿去牙行看看?”
听闻这位小王爷想买小孩子,老陈有些喜出望外,忙不迭准备带路。
与买奴婢杂役不同,买小孩子的多都是想着走养成路线的贵人,或者青楼酒肆这种不舍得去教坊司买成品的奸商。
虽然小孩子成不了劳力,平日里买的人少,价钱也比劳力低很多。不过牙行给的抽头也多,所以也算是不错的生意。
“王爷请上眼,这批都是本行最好的货色,有几个可都是教坊司里淘换下来的角色。”
一溜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跟普通牲口一般被人牙子从牙行后面的库房里面领了出来,努力的装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任君选择,不过可能是已经被挑拣了一天的缘故,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有些大了。”李重润虽然很想救人于水火,只不过与自己的计划相悖,只能先放放再说。
老陈有些不死心,仍还想再推荐一下,甚至还拉了一个最是符合大唐审美观的妹子来给李重润“上上手”。
直到李重润露了些不悦的神色,那老陈才知趣的听了李重润的安排,带了些七八岁的小孩子过来。
“小王爷,这几个都是牙行才收过来的,还没调教过,有些生分。”老陈贴着笑脸跟李重润解释着。
瘦。
这是李重润见到这些小孩子第一眼的时候的印象。虽然为了卖相好看,已经被牙行已经打理的干干净净。只不过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却是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的。
七八个小孩子,有男有女。应该是还没经过牙行的调教,眼光有些瑟缩,脸上也没有笑容。见到李重润看过来的眼光,如同离巢的小兔子一般,隐隐的往最高的那个小孩子那里挤了挤。
老陈本准备呵斥一番,却被李重润制止了。
最高的那个小孩子眼神有些倔犟,头发应该是之前被剃光了,刚长出来的寸毛很是倔犟的顶在头上。顶着李重润的目光,很有些倔犟的站在几个小孩子前面。
这个小孩子让李重润想起当初的自己,似乎也是这般站在太平公主面前。
“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