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翡给出的选择,其实谁都清楚应该怎么做。
空桑有些疲惫地睁开双眼。
胡文俊见状,直接说道:
“无论如何,打更人是绝对不容有失的!走阴十部常年累月的争斗,有功德,有恶果。我们的恶果,都需要打更人为我们消除。”
刘父刘母在一边哭泣着,老太太也抹着眼泪,看着昏迷的刘筱筱满目心痛之色。
空桑挣扎着坐了起来,此时,伤口的血已经勉强止住。
龚鑫道:“你现在就别想着战斗了,不然伤口还是会破开。”
空桑看了一眼昏迷当中的刘筱筱,纵然是昏迷着,也依旧痛苦地皱着眉,似乎经历着什么恐惧的事情而留着眼泪。
又看了看空中,征老板等人已经在恭亲王的攻击之下逐渐现出疲惫之态,就连破坏力最强的年兽,也有些趋于弱势。
再看了看远处,赵悦呈三人虽然能压制魃尸郎中,但善恶司的大部队却开始出现了损伤。
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
他是不愿意牺牲刘筱筱的。他不喜欢为了所谓的“大义”,就要牺牲某一个人。
但他也不是圣母,更不可能牺牲自己。
一时间,一种若有若无的明悟之感忽然涌上心头。
到底,什么是打更人?
难道脱离了神明权能的打更人,所能做的也就是请鬼上身这种手段?
可这种手段虽然稀少,但在九州不是只有打更人会的。
忽然,空桑心中有了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天女,如果……我以安魂咒恭请天地,将刘筱筱身上的魂链之术转移到旁人身上呢?比如,那个魃尸郎中?”
天女翡摇摇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很遗憾,魂链之术是将两个魂魄互相链接,虽然可以剥离,但要遵循一个法则。那就是一个善,一个恶。再将善魂由善转恶为其提供能量源泉。”
“恭亲王如今是恶,魃尸郎中也是恶,强行改变,付出的代价恐怕就直接是你的命了!安魂咒是一种可以改变部分规则的咒语,随着改变的规则越多,你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空桑点点头:
“我来吧!”
一旁的老太太忽然开口道。
众人一愣。
天女翡却点点头:“老人家是善,又是魂魄,本身魂链之术的确可以施展。而后,只需要老太太散魂,这鬼域就能不攻自破!”
刘母满是哭腔:“不行,这绝对不行!妈妈,是我们对不起你!你都,你都已经死了,你不能再为筱筱做这些!”
说着,刘母看向了空桑:“你用我!把那个什么秘术放在我身上,我去死!我求求你!不要用我的妈妈!”
哽咽的语调满是祈求之意。
空桑没说话,老太太却笑着走到了刘母身边,虽说碰不到自己的女儿,却依旧做出了抚摸的动作。
“我的乖女儿,我看着你一步步有了现在美满的家庭。”
“你还年轻,你还要去享受很多世间的美好。我这个老太婆横竖已经死了,之前是执念未消的守着筱筱,后来被这些人抓到了这里。就让我,为我的孙女儿,再做一件事情。”
刘母满脸泪水,抽泣地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母亲不闻不问的愧疚,让她甚至都不敢再去看自己母亲那饱经风霜的目光。
她低着头,却拼命地摇着头。
然而:
“砰!”
重击声伴随一阵哀鸣,却是鲁遥直接栽落下来,竟是已经恢复英招之身的他满目血迹,伤痕累累!
抬头看去,征老板、年兽、甚至白琴苏、青湘吟两女身上,也都布满了伤口。恭亲王哈哈狂笑,似乎在嘲笑着众人的无能。
“你们就只有这点能力,也敢来阻止我的长生大业?”
“只要将你们除掉,我就可以前往泰山,举行泰山封禅。到时候,这天下就是我的!连慈禧,我都不用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
胡文俊顿时说道:“空桑,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很多人会死在这里的!”
老太太也说道:“年轻人,动手吧,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经历过,没事的。”
“只要我的筱筱能平安,什么都好!”
空桑闻言,沉默之下,恭声道:“老太太高义!”
“铛!”
洪亮的镇魂之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空桑周身光点浮动,神情肃穆含泪:
“今,打更人空桑,不计代价!不计后果!请天地将魂链秘术,从刘筱筱身上转移至老太太之身。”
“天地可鉴,日月同感,群星作伴,众灵见证!”
话音落,伴随刘母一阵凄厉的哭喊之声下,刘筱筱身上,竟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锁链。
恭亲王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也感知到自己的魂链秘术似乎出现了变化,顿时脸色一变,刚要俯冲而下,却被征老板等人拦住了去路。
“呵呵,可不会让你去打扰他们!”
恭亲王脸色难看无比:“郎中,你还在干什么!快阻止打更人!”
然而此时的魃尸郎中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恭亲王,你大势已去了,我就不多逗留了。”
说着,魃尸郎中竟是身化黑烟之间消失。
这样的变数,让众人为之一愣。
征老板哈哈一笑:“恭亲王,打更人的安魂咒是同时连接天地人的,这种规则之下的术法,可不是人力可以干预的!你的下属很会审时度势啊。不过说起来,他真的是你的下属吗?”
恭亲王的脸色阴沉如墨:“慈禧的人吗?无妨!只要把你们杀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怒吼之下,恭亲王出手更加狠辣。
此时,那锁链已经从刘筱筱身上彻底解开,旋即,缓缓缠绕在老太太的身上。
顷刻间,老天天就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那锁链之上的黑气开始若隐若现地想要侵蚀老太太。
“不好!这是恶念转换!”胡文俊和赶来的一众走阴十部成员都纷纷变了脸色。
却见:
老太太身上忽然出现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看似脆弱,却将那恶念之力牢牢地抵挡在了外面。魂链之术虽然是转移到了老太太身上,但却似乎影响不了老太太的心性。
“老太太,稳住心神,这魂链之术的恶念会侵占你体内的阴暗面的!”
老太太却摇摇头,一脸怜爱地抚摸着刘筱筱的脸颊:
“依稀记得,筱筱小的时候啊,有一次,她偷偷打开了我的抽屉。看到我放钱的抽屉里只有些硬币。孩子哭啊,哭的叫来了你们两个。说外婆生活的太苦了,一边说一边自己抹泪的。”
刘母哽咽地张了张口:“妈,你还记得。”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筱筱的事情,你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现在看来,就像一晃眼的功夫啊……”
这时,刘筱筱睁开了双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四周的目光,她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外婆,你,你身上怎么多了一条锁链。”
刘母擦着泪,拉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跪在了老太太面前。
“筱筱,给你外婆磕个头!快点!”
一时间,一家三口重重地磕了下去,老太太笑道:“好了,好孩子,都起来。空桑,也辛苦你这个小伙子了。你动手吧,再拖下去,就晚了。”
空桑红着眼,微微躬身。
这一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老太太鞠了一躬。
谁都不是铁石心肠,谁也不是圣人。
但大家扪心自问,作为一个已死之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最后贡献一份力量,这就够了。
赵悦呈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众人,鬼使神差地也鞠了一躬。其手中的鬼头大刀上,那鬼脸见状,竟发出一阵细微的窃笑声,似在嘲笑赵悦呈的别扭。
镇魂之声再度发出,老太太的身体开始消散。
而这一刻,空桑的代价也终于开始被天地收走。
一时间,道行被抽离的不适感,让空桑感觉一阵昏厥。
紧接着,他的头发竟开始出现一点灰白!
“不好,代价不够,这是在被剥夺生命力!”
众人脸色大变,然而一旁的天女翡却并不慌乱,而是静静地看着。
就在这时候,空桑的体内竟出现了数道声音。那声音朦朦胧胧,却让空桑灰白的头发转眼恢复原状。
下一刻,那数道流光从空桑体内出现,那一个个出现的人,让众人大吃一惊。
空桑喃喃道:“你,你们怎么会……”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学生,那学生还穿着校服,他朝着空桑鞠了一躬,笑道:“时机已至,神图将消,绘卷将开。打更人,多谢。”
这学生,正是面燃大士内,因内脏破裂导致坠楼而亡,后被超度的周辉。
第二个出现的人,竟是在公婆树下一命换一命,已然魂飞魄散的杨宇!杨宇拱手道:“多谢打更人。”
紧接着,为了自己孩子而杀人的夏婉也出现了,她笑了笑,没有言语,却紧随其后,旋即腾入空中。
“哼!”
两声冷哼,出现的竟然是和姒静作对的长生酒事件中的狄瑢狄弛两兄妹。这两人的神情别扭无比,但依然腾入空中。
“呼……想不到,还能再帮到你什么,真好。”
双生坠之中的汪酉潮也出现了,他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慵懒的笑容,似乎再也没有了医院中见到时的颓废。
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人。正是刘欣雅的另外两个人格。汪酉潮牵着她们的手,也腾入半空之上。
最后出现的两道身影,更是让空桑惊讶无比。
胭脂雪事件当中的云鹤先生还有刘龟年公子!
“打更人,当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