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宁府接连几日无事,倒也悠闲。
不料元宵刚过没两天,徐贤托付锦月带进消息,他和陆辰都有了变故。
陆辰调任亲军羽林左卫小旗官,不知他在内司的差事是否卸掉。
而夏尊宝自己,吏部批了文,拔擢他为正九品礼部教坊司奉銮,这就是他心心念念见得光的外官了。
听到这儿他正想破口大骂,还好锦月没说完:“老水说,小爷的内司差事仍在,升为正九品试小旗,陆公子手下十二个番子也归你了。”
如此也算差强人意,夏尊宝便没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锦月不知其中奥妙,只道主子升官是好事,还想着屋里治酒庆贺一番。
夏尊宝郑重交代道:“过了明路的官都能说,内司衙门的差事,半个字都不许多嘴。”
锦月连忙应好,暗自记下这话。
夏小爷终究意难平,打定主意去找陆哥哥喝酒解闷。
到了陆家,他才知道陆辰等了他两天,正打算让人把他从宁府勾出来。
兄弟两个大年初二日聚过一次。
因夏家居长,年初一陆辰先过来拜年。因大伯夏守忠不在,拜的是正堂空椅。
这就叫规矩,等闲不可偏废。
故而夏尊宝初二抽空登门,拜的是二叔陆靖远。
和他老子一样,陆靖远也没几个时候在家,过年也不例外。
当日陆家有一屋子客,陆辰忙得不可开交,夏尊宝和他照了个面便回宁府。
今日再聚,陆辰书房内只有两个外人,清净得很。
“你这家伙,怕是被贾府的姑娘缠住了脚,平时不来看你陆哥便罢了,如今有了变故你也不来,真该打!”陆辰故作不悦,使眼让那两人抓住夏尊宝。
那两人左右侍立陆辰身边,闻言却也不动,陪着笑了笑。
夏尊宝半分不惧,不请自入,在陆哥身边坐下道:“不得了了,天子亲军小旗官,吓死人呢!”
陆辰手中一颗红透冬桃飞了过来。
夏尊宝闪身接住道:“谢陆哥赏赐。”
陆辰哭笑不得,半晌端正神色,指着另外两人介绍道:“个高些的这位叫蒋济,人称蒋三郎,素喜清净,居中调派是把好手。这位叫韩奇,又叫包打听,偏喜欢迎来送往,只嫌不够热闹。两人各有所长,同为我在内司的左膀右臂,如今你升了内司的官,索性便宜你,千户那边我已经说好。”
夏尊宝领了陆哥人情,两口把桃子啃完,随后将果核递过去道:“多谢多谢,今儿我空手而来,就此借花献佛吧。小小礼物虽轻,寓意可不浅,愿陆哥哥在军中生根发芽,大展宏图!”
“话我收下,东西就算了,你自个儿揣好带回宁府去”,陆辰不想搭理他。
一时兄弟两个吃茶无话。
蒋三郎和韩奇互看一眼,见机来到两位上官面前,一同躬身拜道:“属下拜别陆大人,见过夏大人。”
夏尊宝好奇问:“怎不称贾大人?”
韩奇笑了笑正要答,陆辰却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我这边的人,哪有不知道你的?我还分了几个过来暗中照看于你,韩奇就是其中之一。”
夏尊宝竟毫不知情,怨道:“好个陆哥,何时手眼通天,把我蒙在鼓里。”
陆辰道:“以有心算无心,内司番子行事,这点火候都没有,那还混个屁!”
这他娘的,夏尊宝心中一紧,一时想到除夕当晚夜会可卿。
如果韩奇渗透进宁府,那就丢人丢大发了,回去得好好问问徐贤。
几人说完正事,正好丫头进来请饭,陆辰便命开宴花厅。
一顿好酒尽兴而归,同时手下多出十二条汉子。
这些番子的职责在神武将军府,夏尊宝依照成规暂且没动。
回到宁府,夏尊宝已有八分醉意,虽不至于人物不辨,但也醉眼朦胧,只觉恍惚中搂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睡了,香气却是他日常熟悉的。
一直睡到次日清早,他睁眼一看,怀里多出一个锦月来,被他双臂箍得死死的。
夏尊宝慌忙松开问:“这这,这,你合衣躺了一晚上?”
锦月满脸通红起来,上下整肃一番道:“三个人换着班呢,就这么半截身子趴在床边上,谁能整晚硬撑。”
琥珀和文花进来,一个捧盂,一个端水。
见夏尊宝从床上坐起,文花屈身跪在床边脚踏上,双手将铜盆举过头顶。
锦月伸手捡起盆中手巾,拧干替主子擦脸。
夏小爷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打算让文花起来。
琥珀却拦住道:“本就是府上的规矩,先前只有我和锦月姐姐两个,便没讲这些虚礼,如今人多了,不好再行荒废,要不上上下下没个体统尊卑。”
锦月也道极是。
夏尊宝心知不以规矩,不得方圆,只得依了。
漱完口,锦月拉他到窗案边梳头,文花出去倒水,琥珀则替主子收拾出今天穿的衣裳。
昨天晚饭未进,夏尊宝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便喊传饭。
琥珀拾掇完应声出去。
连喝完几碗绿稻米粥,又吃了些小食,夏尊宝方觉肚中踏实。
精气既足,加之身上整肃一新,他让锦月支了些金银,动身去往吏部领取官凭告身。
教坊司就教坊司吧,好歹奉銮也属主政之官。
用后世的话来说,大小是个一把手。
吏部在宫城以南,皇城之内。
夏尊宝和富贵两人打马而去。
在承天门下了马,他将坐骑交给富贵,独自来到吏部。
报明身份,吏部的人倒也不曾刁难。再加上夏尊宝金银开道,颇为识趣,便很快走完流程出部了事。
因为金银带的管够,他本想再去礼部露个脸。
教坊司归礼部管辖,礼部那些穷京官儿都是他的顶头上司,虽对他日后提拔助力不大,明里暗里使个绊子轻松平常,不便无谓得罪。
两部衙门相隔不远,夏尊宝正要过去,正好道中碰到一人。
“哎呀呀,可是夏公子当面?”
皇城之中皆是官身,那人一身青色官袍,年约四十上下,胸前打着鹭鸶补子,一眼便知是位六品文官。
夏尊宝并不认识此人,脑海中搜刮一轮不得要领。
和夏家有交集的文官虽不太多,但年前送礼的各部院小官有好几位。
面前此人究竟是谁,一时也无从辨别,夏尊宝只得含糊应了他的招呼。
那官员十分贴心,紧跟着自我介绍起来:“夏公子,在下户部华敏。”
“噢~!原来是华大人”,夏尊宝有了印象。
华敏揖笑道:“公子今日事务繁忙,改日我再登门拜会。”
六部聚集之地,两人长谈殊为不便。
夏尊宝自然省得,和他匆匆道别,仍旧去往礼部走了一遭。
出了皇城,他会齐富贵,路上正好有了主意。
回到绛芸轩,他当即修书一封送进宫中,让他爹操办一番,将华敏调任礼部。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此方是为人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