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便是祭祀神灵。
起源于桃源村的先辈,流传至今已有上百年历史。
因此在神祭日也就是每年五月初五这天,大家都会拿出祭祀品,宰杀牛羊鸡鸭,摆盘糕点瓜果,供奉熟食肉食,点上香蜡纸钱,真诚地向河神祈愿。
一来是感恩大海大河的馈赠,二来则是向河神祈愿来年诸事顺利,万事平安。
一直以来,神祭都是桃源村最为盛大、热闹、隆重的节日。
直到三十年前的一天,神婆来到桃源村,神祭日便被染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变成了桃源村家家户户都谈之色变的灾难。
神婆自称为河神使,也就是河神的使者,能够沟通河神,替河神向村民传达神的旨意。
而她代河神向村民传达的第一个旨意便是——
祭献童男童女。
必须要6岁及以下且身无疾患的童男童女。
不出意外的,神婆在宣布下这个旨意后,便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对象。
那一户被她指定要贡献出龙凤胎儿女的当家男人,更是提着刀追了她十里之余,非要砍死这个胡言乱语的狗神婆。
要钱财也就罢了,要人家儿女的命,谁能忍?
好在村长和其他村民及时劝说制止,方才免去了一场鲜血盛宴。
但神婆依旧死嘴不改,说忤逆河神,是会遭道报应的,他们一家将受到河神的惩罚。
当时也没人在意,只当神婆是被吓傻了说的疯话。
但说来也怪,在这事之后,那户人家便频频遭遇恶事儿。
当家男人出海捕鱼,频繁遇到大风浪,遇到各种怪事儿,甚至遇到了传说中的水鬼,被拖进海里再也没有回来。
他那一对龙凤胎儿女,也因为在海边嬉戏,被海浪卷走,消失无踪,等再次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家里的妇人、老人更是变得疯疯癫癫,遇人就说看见了鬼。
最终郁结而亡。
一个本来幸福美满的六口之家,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家破人亡,没一个得了善终。
众人都唏嘘感慨的时候,神婆这时候跳了出来,颐指气使说这就是忤逆河神的下场,是河神在惩罚他们一家。
到这个份上,大家对神婆的话便也不在那么无动于衷,甚至有不少人都选择相信神婆就是河神的代言人,是替河神传达旨意的。
也有人反驳过、质疑过,但接下来他们便会遇上一些列的稀奇古怪之事,出海要沉船,捕鱼无收获,走路摔断腿,房子被火烧,说是霉运缠身也不足为过。
去找神婆帮他们做做法事,向河神忏悔后,这些症状便会莫名消失。
大家也就逐渐认可了神婆。
但是要年年祭献童男童女依旧让人苦不堪言,经过全村和神婆协商,最终神婆也妥协了,将神祭分为大小祭。
小祭年年有,
大祭每三年一次,须得祭献一对童男童女,供给河神享用。
张邺两年前穿越过来,还没有遇上过大祭。
但算算时间,大祭似乎就在今年。
而张香儿刚刚说的话,难道是……这次神祭,被用来祭献的童女是香儿?
张邺心头咯噔一响,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凭空而生,仿佛被针扎着似的生疼。
张香儿虽然不是张邺的女儿,但好歹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且他穿越来的这两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张香儿度过的,或者说是张香儿陪他度过的。
从她蹒跚学步到活蹦乱跳。
从她嘤嘤学语到口齿玲珑。
虽然也时常干一些不着调的事儿,就比如今天的“春宫图”,气得人牙痒痒的,但大部分时间总归是欢乐的。
张邺是打心眼里是喜欢、疼爱香儿,犹过于自己。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小捣蛋鬼,根本无法想象香儿不在自己身边,永远失去她的世界将会是什么样的色彩。
“二叔,你怎么也哭了?河神要吃的是我,又不是吃你,你哭个什么劲儿?”
小香儿小手在脸上不停的划着,一脸鄙视说:“那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张邺牵强的咧嘴,自己也流眼泪了么?
他伸手揉了揉香儿的脑袋,努力的收敛起自己沮丧的表情,笑着说道:“香儿,想不想尝尝河神肉的味道?”
果然,听见吃的,香儿脸色一喜,猛点自己的小脑袋,道:“想,想,特别想。”
张邺对着香儿勾了勾手指头,示意香儿靠近一些。
待得香儿附耳过来,张邺小声的说道:“赶明儿得空,二叔下海去把河神捕回来给你吃,每次都是河神吃人,咱这次也尝尝河神肉是酸的还是甜的。”
张香儿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张邺,好半晌时间才回过神来。
只见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放在张邺的额头上感受了一番,道:“二叔,你病入膏肓了?”
张邺:“……”
张香儿:“要不然怎么会说胡话呢?河神,那可是神仙,咱能吃神仙吗?”
“咱吃的就是神仙,不是神仙,咱还不吃呢。”
张邺咧嘴一笑,指着床头,道:“躺好睡觉,然后想好怎么吃河神肉,清蒸还是红烧……”
“如果是这样的话……”
小孩儿的烦恼来得快。
去得也快。
一个“吃”字,已经让香儿摆脱掉先前的不开心。
香儿咬着手指头,很认真的思考起来:“那我要把河神肉分成四块,一块红烧,一块清蒸,一块糖醋,还有一块做烧烤。”
“哦不,要分成五块,留一块风干收起来,留着明年吃。”
“成,都听香儿的!”
张邺说道:“但现在,你得听我的,乖乖睡觉。”
“好勒!”
张香儿翻过去,大字一趟,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起来。
那模样还挺像的。
张邺坐在床边,手轻轻的在香儿的肩膀上拍着,不多时,香儿便睡熟过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天上的月亮并不圆,月光显得有些昏暗。
屋外还能听到蝉鸣和蛙声。
东边堂屋的油灯还亮着,里面似乎隐隐传来阵阵叹息,叹息中透着凉凉的哀伤。
张邺走出房门。
径直走向堂屋。
有些事情,他作为这个家的二郎、香儿的二叔,必须要扛。
这是他穿越两年多来,主动向这个世界迈出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