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颜亲王和部下们正在大帐中商讨作战策略,她自己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地图上,也没在听手下们在说些什么。他的副将韦红沙一直在注意格颜亲王的表情,知道他心不在焉在想着别的事情,但是现在在众多部下面前,韦红沙也不好说出来。
终于等到大家都散了,韦红沙这才开口问道:“亲王,您刚才在想什么?”
格颜亲王看了他一眼,没回答问题,只是反问道:“韦将军,你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看法?”
韦红沙说道:“大棠的主力部队现在还在陇州境内集结观望,他们的大将鱼潮见就在我们对面强攻,只要被他攻破,大棠的大军就会长驱直入,剑指草原,如果攻不破,那就缩回防线全力防御我军的攻击,所以,这一仗是对敌我双方来说都必须要赢得一仗。”
格颜亲王用手摸了摸额头,冷冷地说道:“说些本王不知道的事行不行。”
韦红沙一愣,他知道刚才说的都是废话,但自己是在搞不懂格颜亲王现在最想听的到底是什么话?”
“卑职愚钝,还请亲王点明。”
“本王是说,这一仗有没有必要打。”
“当然有必要啊,因为这一仗是敌我双方......”
“你还是没明白本王的意思啊。”
韦红沙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卑职......卑职......”
格颜亲王淡淡地说道:“这一仗非打不可吗?本王就当你打赢了又能怎样,灭了鱼潮见又能怎样?你要打到什么时候?”
“可是亲王,我们是军人啊,当然是哪里有战争就要去哪里打仗啊。”
“你错了,我们是军人,但我们的职责不是纯粹的打仗,而是保家卫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那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外族入侵,本王不说二话,带头杀阵,可是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们在挑起事端,兼并诸国,我们骄云卓洛人世代以放牧为生,占下大棠的疆土又能如何,我们是杀光大棠人自己种地吗?”
“可这是大汗的旨意!”
“不,大汗已经病卧多年,对外用兵一直是枢要院在借大汗之名下令!”
“你!”韦红沙被格颜亲王顶的说不出话来,格颜亲王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忽而元义老将军吗?他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大汗对他都是敬畏有加,还有瀚月周瀚丞相,那是直谏忠言的忠臣啊,枢要院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们杀了,连家人都不放过,什么时候轮到你和本王?”
“可是食君之禄......”
“你又错了,你不是大汗养着的,是老百姓养着你!”
韦红沙这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格颜亲王难道要阵前反戈?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起禀亲王,棠军派来的特使求见!”
韦红沙一惊,因为他自昨天看到格颜亲王带着人马出发后不久就原路返回,起初他还以为格颜亲王是去侦察敌营,但是格颜亲王回来后也没有说过什么情报之类的东西,而且两军已经对峙了近一个月,双方都没有互派使者传递信息,这时候鱼潮见突然派人来,难不成他们昨天就见过面了?
格颜亲王倒不意外,说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几个卫兵簇拥着一个大棠人走进大帐,格颜亲王对着卫兵们摆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卫兵们应声出帐,格颜亲王又对韦红沙说道:“你也出去。”
“亲王......”韦红沙还想听听他们俩到底会说啥,但是看见格颜亲王的脸已经拉长了下来,只好悻悻离去。
格颜亲王看了看特使,特使也紧张地望着格颜亲王,过了一会才壮着胆子说道:“在下崔净植,大棠海内院校尉,奉命前来拜见亲王。”
格颜亲王冷笑了一下,说道:“怎么鱼潮见就派了一个校尉来?”
“鱼将军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指派卑职前来。”
“惊动?呵呵,他怕惊动谁?”
“这个......亲王心里自然清楚。”
格颜亲王笑了一声,说道:“说吧,鱼潮见想对本王说什么?”
崔净植道:“鱼将军想知道亲王您下一步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鱼潮见是不是打仗打傻了?本王难不成还会把作战计划写成书信交给他过目?”
“鱼将军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知道,亲王您想不想再打下去,也许,我们除了在战场上争个高低之外,还可以有别的出路。”
格颜亲王又是一声大笑,说道:“看来鱼潮见他是害怕了吧,现在想代表大棠和谈吗?”
崔净植见格颜亲王并无让步之意,心想鱼将军这回猜错了,看来格颜亲王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打算弃暗投明。
“那既然这样,我这就回去禀告鱼将军,我们战场上见吧!”
崔净植刚想离去,帐外又一声大喊:“圣旨到!”
崔净植一听,心中大惊,急忙站到一边,格颜亲王倒没急着迎接,只是慢悠悠地走下案子,王都来的传旨官一进门便喊道:“上将军格颜亲王接旨!”
格颜亲王慢慢跪下,传旨官打开圣旨念道:“上将军格颜亲王,为将数十年,战功赫赫,草原为定,今再征沙场,其心忠也,朕欣慰也,特加封一品紫衣亲王,牛羊马各一万,黄金一千金以资鼓励,钦此!”
“臣领旨谢恩,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官刚宣完圣旨,一眼瞥见站在一旁穿着大棠军甲胄的崔净植,厉声问道:“这是何人?”
格颜亲王回道:“这是棠军将领鱼潮见派来的使者,臣刚要将他逐回。”
传旨官看了一眼格颜亲王,说道:“大汗早就说过,只要是遇见敌军,一律处斩,亲王为何不遵啊?”
格颜亲王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臣还是会在沙场上杀了他。”
传旨官并未理会格颜亲王的说辞,厉声喝道:“亲王切莫心存恻隐,对敌军无需讲什么战场道义,来人啊,速将此人拿下,严刑审问,明日一早,拉至营外处死!”
格颜亲王忙道:“公公,这里是军营,杀不杀此人由我说了算!”
那个传旨官不屑地说:“亲王,大汗加封你一品紫衣亲王,难道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您可不要辜负大汗的一番心意,晚节不保啊。”
“你!”格颜亲王还想争辩,但突然发现他的手下们全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崔净植看了看格颜亲王,此时他即使反抗也是徒劳,只好束手就擒,但就在自己将要被押出大帐之前,崔净植突然从格颜亲王的眼里读到了些什么。
入夜,格颜亲王带着四名亲信来到大营监守,探视崔净植。
崔净植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全身已经伤痕累累,明显是经受了一番严刑拷打。
格颜亲王在崔净植的身边走来走去,问道:“鱼潮见把你派来,你就等于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崔净植淡淡笑道:“无所谓,我身为海内院的探子,早就有这个准备了,所以鱼将军对我下任何命令我都不会抗拒他的。”
“你真的不怕死吗?”
“呵呵......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我也怕,你也怕,鱼将军也怕,天下的老百姓都会害怕,但是总要有人去死以保全更多的人,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投军报效国家的吗?”
格颜亲王看了一眼崔净植,许久后才道:“那好,我成全你。明日一早,大营外处斩!”后面那半句话格颜亲王故意放大声音喊出来,说完之后,又马上靠近崔净植的耳朵,轻声说道:“本王助你逃跑,东面营门。”说着,从袖子中滑落一柄匕首塞到崔净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