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飘落着鹅毛细雨，冬季的风还是那么冷，直接吹透衣服渗入骨髓。

街上冷冷清清，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孤独的人影被拉得老长。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看了看裸露的手臂，鸡皮疙瘩都起得好高了，真的好冷啊！

双手环胸，黎木的手掌快速的摩擦了手臂，可是无论怎么用力，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昏昏沉沉的他奋力地抬起头，想要找寻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

头好沉，好晕啊，一个抬头的动作都能让他觉得天地在旋转。

一个失足，他跪在了地上，他想要远离冰冷的地面，想要站起身去寻找温暖的地方。

只是，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他又是一阵阵的眩晕。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是在哪里出来的？

我，我，我是谁啊？我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这是哪一条街？

好饿，好饿，好饿啊

突然，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大盘肥的流油的烤鸭。

没有半点犹豫，他端起米饭就是一番猛扒。

好香的米饭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以前……以前……以前？我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思考的瞬间，手里端着的米饭不见，烤鸭也不见了，有的只是自己那一双苍白无力的手。

黎木心里很庆幸，幸好刚刚吃了几口饭，可是……，好饿啊……

刚刚明明有米饭，明明有烤鸭，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刚刚那是幻觉么？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场梦呢？

梦！一定是梦！是梦就不用怕了，睡醒就能去吃饭了……

想到可能是梦境，黎木毅然放弃了挣扎，不再抵抗寒冷，不再抵抗饥饿，也不再抵抗疼痛……

他闭上眼，任由疲倦侵袭大脑，任由疼痛渗入心脾，他倒下了。

当脸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终于相信这是一场梦了！

因为虽然有失重感，也有接触地面的感觉，但是一点都不疼，不疼！可是，好冷啊……

地板为什么那么凉？为什么会感觉到冷呢？

不，这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那我是在哪里睡着入的梦？

在哪？在哪？黎木脑子里的画面疯狂的变换着，却没有一点印象！

好冷，好饿，好疼啊……

闭上了眼睛，想要再睁开，似乎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了……

意识恢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包子铺的面前。

天已经亮了，只是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围绕在耳边的声音！

对，是声音！努力再睁开一点眼皮，黎木看见了来来往往的人。只是，他们好像都没有看见他……

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一群男人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听不清楚他们说的话呢？真奇怪啊……

说话声没持续多久就又消失不见了，只留一个一阵脚步声……

不！别走！带我出去！我不要留在冰冷的地方！

我不要孤独，别丢下我一个人，我怕……

周围又突然变得冷冷清清，天空明暗交替，好似打雷，却又没有听到打雷声。

转瞬间，视线变得漆黑起来，看不见任何的事物，也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好累，好困，好饿，好冷，好疼！带着诸多不适的感觉，黎木的意识又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中，黑暗中又传来了一阵男性的声音。

声音悠长，充满关怀的暖意，只是，他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呢？说的是什么呢？……

黎木集中精力去倾听，忽然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视线中，只是他的模样有些模糊。

男子靠近黎木身前，一脸疑惑，“师兄，你在这干嘛呢？”

“师兄？你是谁？认识我？”黎木努力睁开眼，却总是只能睁开一点眼皮。

然而，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询问着，“师兄……我是萧吉，你怎么不理我啊？”

萧吉！师弟萧吉！黎木这才想起来，同时，他回忆起了很多事……

原来是萧少爷啊！……黎木想要大声点回复男子的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疼得根本说不出声！

萧吉见黎木没回答，又继续问着，“师兄，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么？”

黎木用尽全身的气力，想要开口跟面前说话，却引来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

或许直到现在，萧吉才发觉到他的异样，连忙伸手扶着他，“师兄，外面冷，先进屋吧！”

瞬息之间，暖气席卷全身，驱逐着黎木身上的寒冷……

久经风雨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温暖，黎木专心地感受着暖气的温度。

好暖，好困，好想睡觉……

就在黎木的意识即将沉睡的时候，萧吉的声音又驱散了困意，“师兄，来，先喝口水！”

水？对，好渴啊！黎木立刻接过男子递来的水杯猛灌起来……好甜的水！

萧吉看着黎木喝水的狼狈样，轻声笑了笑，“师兄，放松点，眼睛疼就闭着眼睛，说不出声就轻点说。”

黎木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话，闭上眼，放松紧绷的神经，尝试着开口说话——我这是在哪？我这是在哪？我这是在哪？

“我……我这是在哪？”黎木嘴唇轻启，终于是发出了声音！

此刻，黎木觉得，能开口说话真是一件舒服的事，似乎能把所有压抑都释放出去般，只是，头还是昏昏沉沉……

“师兄，你在我家门口等了那么久，是在等我么？”

黎木没能看见说话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到问话，黎木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回应道，“是，我在等你！”

“那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黎木昏昏沉沉的意识似乎已经不懂得了拒绝，却也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跟我约好了，要把一些藏在心里的事告诉我的，忘了么？”

“忘了！”黎木很是直接地回复道。

“你不愿意跟我说了么？”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我忘了要说什么……”黎木慢慢开始觉得，说话很费力气。

“那我问，你答吧？”

黎木心里觉得，即使是约好的，那就一定不能违约吧？这样想着，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好！”

于是，一场‘约定’好的聊天正式开始了……

“师兄，你杀过人么？”

杀人？黎木一听到这句话，就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回应道，“我没有杀人！”

只是，说出口之后，他自己想了想，好像不对啊？我杀过人么？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啊……

就在黎木想要开口否定刚刚那个回答的时候，第二个问题来了！

“吴兴路、刘辉、张宜泉、余晖、叶寒、黄刚、曾天谢、徐汇东，你都认识么？”

黎木觉得很累，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有几个熟悉，两个不认识。”

“不认识的是谁？”

“嗯……”黎木有些痛苦地拍拍脑袋。

“黄刚、徐汇东？”对方似乎知道他思想浑噩，再一次提起这两个名字。

“是……”黎木的意识越来越虚弱，呼吸越来越沉重，以至于说话声音也恍惚起来。

“不用为难自己，把意识交给我，然后浅眠一会儿吧！”萧吉的声音浑厚而悠长。

黎木没有开口，只是嗯了一声，真的好累……

心率手环的数据慢慢地降低，证明他已经恢复了睡眠状态。

“你叫什么名字？”萧吉立刻又开始提问。

“黎木！”躺着的人声音里中气十足，再也没有了虚弱的表现。

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是很累的一件事，从萧吉额头上的冷汗可以看得出。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萧吉似乎松了一口气，对旁观的人说道“他的身体太虚弱，即使是梦境也支撑不了！”

“这就结束了？”唐杰明心里很不甘心，质问的语气很明显。

萧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唐杰明，“我把他从梦的状态拉到了催眠状态，但这样的催眠纯度不高，受术者的潜意识可能会有些抵抗！”

“什么意思？”陈昊偏过头轻声询问着莫小希。

“效果一样，但持续时间短，或许不到三分钟！”萧吉听到了陈昊的话，便开口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问题，都显得很苦恼。

“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开始写吧！”萧吉完全主导着全场。

铅笔在纸上摩擦的喳喳声陆续响起，几人都快速写好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交到萧吉手上。

萧吉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开始了又一轮的问话。

“你最近都做过什么？”

“吃饭……睡觉……看书……写笔记。”声音木讷，没有任何情绪，显然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心率手环的数据没有任何的变化，这足以证明黎木本人确实处于无意识状态。

“你和最近的连环谋杀案有没有关系？”测试过后，萧吉开始提问纸张上的问题。

“有。”简单却富含冲击力的答案，旁观者们的心开始了剧烈跳动！

“具体是什么？”萧吉开始进一步的提问。

“死去的都是我认识的人！”

“是你杀了他们？”

“我没有杀人！”

“那你跟这些事有什么关联？”

接下来的答案却有些让人失望，“我丢失了一本日记本。”

莫小希手指轻轻戳了戳萧吉，萧吉回头一看，是另一个追问！

皱了皱眉，萧吉最终还是接过了纸张，“日记本是被谁拿走的，上面写着些什么？”

“可能是阿谢拿走了我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着我憎恨的所有人的基本资料。”

“也就是说，死者都是日记本上所记录的人？”

“嗯，是的！”

听到这种突然的答案，唐杰明立刻走到萧吉面前，抽回了写着自己要问的纸，迅速换了一张。

“唐杰明和庞达是不是也在记录在内？下一个轮到谁了？”

“在，我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闻言，唐杰明看向黎木的眼神已是充满了怨毒！

萧吉感受到了唐杰明的目光，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而又继续了新的问话，“叶寒的失踪是你做的么？他又是在哪里？”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了。”

“韩洋是不是你设计车祸撞死的？”最后一个问题，萧吉刚看到内容的时候就有些心跳加速！

“我不认识韩洋，也没有设计过车祸。”

听到这个回答，陈昊难免有些失望！

问题问完了，萧吉环视着几人，“还有时间，有要附加的问题么？”

陈昊迅速地开始动起笔来，唰唰就写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萧吉用突然发现新物种般的眼神看着他，有惊喜，有好奇，更有一种……挑衅？

没有过多停留，萧吉就马上开始了问话，“你为什么憎恨那些人？”

话刚问出口，只见一直没有面部表情的黎木突然眉头皱了起来，眼角一颗泪珠流了出来。

莫小希看了看心率手环，“他的意识快要恢复了！”

“嗯？”陈昊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分了心，回头看向莫小希。

莫小希没有理会陈昊的目光，而是依旧紧紧盯着黎木的一举一动。

果然，黎木没有再开口回答问题，而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萧吉俯身凑近黎木的耳朵，轻声道，“这只是一场梦，你放心睡吧！”

语毕，黎木就马上恢复了平静，呼吸也平稳下来。

“表演结束，谢谢观赏！”萧吉微笑着鞠了一躬，然后就飞快地开始收拾着工具。

陈昊还没搞明白什么事，莫小希就拉着他往外走。

“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等下把他扔在我家门前的路边吧。”萧吉对唐杰明说完也离开了。

“哼！我们走吧！”唐杰明也招呼庞达离开此处。

待几人刚离去的时候，昏睡中的黎木突然手指动了动，睁开眼睑看了一眼，又陷入了昏迷……

陈昊阴沉着脸，很快就驱车出了建筑区，笔直的大道就在眼前，然而，方向盘一个急转，车子停在了出口旁边的一个黑暗角落里。

刹车，倒车，再刹车，关闭车灯，关闭引擎，动作一气呵成。

莫小希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陈昊，“学长？”

“黎木真的不是凶手？我不信！”陈昊始终不能接受黎木不是凶手的事实，愤怒得眼里都要喷出了火焰。

莫小希听到这话，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学长，梦是潜意识的迸发，是不会说谎的，何况，有证有据。”

明知莫小希说得没错，陈昊却依然不死心，冷眼看向黑暗中的出口处，“既然是戏，那么，落幕时的后台一定有不一样的真实内幕！”

“哦？”莫小希似乎明白了陈昊停车等候的意义，嘴角上扬，“那就看看吧！”

“来了！”陈昊紧紧盯着出口处那一台豪华轿车——正是搭载萧吉到来的那台黑色劳斯莱斯！

出了建筑区，劳斯莱斯一阵低沉的轰鸣，便已冲到几百米外，陈昊刚想启动车子跟上，莫小希却拦住了，“学长，等等！”

陈昊停下了正要扭动钥匙的手，“怎么？”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戏，那么，萧吉确实会在施术后立刻带走黎木！”莫小希看着黑暗中的灯光，“但如果不是，他就不会希望那么快接触黎木，因为间隔时间太短的话，受术者有可能会想起被操控的那段记忆！”

“是嘛……”陈昊闻言放松了紧绷起来的神经，靠在座椅上，舒了口气，“那我们就等真正的鱼儿吧。”

很快，唐杰明等人也陆续驾车出来了，待最后一台车子离去之后，陈昊这才驱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