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尼鲁十三世离开的地方传来。

格兰特知道国王带着赏赐回来了，他睁大了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水雾气中，有两条人影慢慢走来。

格兰特赶忙挥退了待女，他一骨碌身儿站起来，把白围巾系在腰间迎了上去。走近后，格兰特才看清，那二个人影手牵着手都穿着白袍，其中高瘦的那条人影正是尼鲁十三世，另一条人影则是一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这女人头带精美花环。

“参见陛下！”格兰特连忙道。

“嗯，格兰特啊，这位是王后，还不见过？”

“下臣钦天监格兰特，见过王后大人！”格兰特马上露出格式化的真诚笑容，行了一个标准的庭官礼。

“咦？这位王后好年轻，以前没见过，是新一代王后吧？没看到她手里有宝石啊？在花环里？”格兰特飞快地扫了一眼王后头顶的花环。

没有啊

正在格兰特疑惑不解时，尼鲁十三世的声音响起。

“把围巾拿下来。”

格兰特环顾四周，若大的浴场里，好像只有自己系着白围巾遮羞。

“陛下您说什么？”格兰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把围巾拿下来！”尼鲁十三世重复道。

一道闪电劈过格兰特的脑海，他在石火电光之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刹那间，格兰特觉得天地在疯狂旋转，意识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他努力让自己不瘫倒在地上，他麻木道：“陛下让我拿下围巾是要？”

“格兰特，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拿你就拿下来！”

尼鲁十三世不耐烦了，旁边的王后噗嗤一乐。

“陛下，下臣是怕拿下遮羞物，在王后面前赤裸身体，触怒了王威，犯下死罪。”

“你怕这个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不但没罪还有功呢，拿下来吧。”尼鲁十三世一仰脸，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待女们笑盈盈地走上前，轻轻一拉格兰特腰上的围巾就被拿走了。

格兰特全身赤裸地站在王后的面前。

“满意吗？”尼鲁十三世侧脸问向王后。

王后托臂，用一只手端着俏皮的下巴壳，她面带笑容围着格兰特慢慢地走了一圈。

她看着格兰特白晰而又光润的英俊脸庞

看着格兰特清瘦却比例匀称的身材

看着有如丝绸一般的皮肤以及那皮肤下活物一般颤抖着的肌肉。

王后又转回到格兰特正面，她和格兰特离得很近，格兰特都能感觉到她的吐气如兰。她摸了摸格兰特深褐色的齐肩卷发，用食指从格兰特比直的鼻子上滑过，又用火辣辣地眼神挖了格兰特下体几眼，格兰特顿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之后，这位王后轻盈地回到尼鲁十三世身边，重新牵起他的手俏皮道：“陛下真是有眼光，这个人挑选得很不错。”

“嗯”

尼鲁十三世微微点头，他竟然毫不在意一个光着屁股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过了老半天，他轻轻松开了那攥着王后的手。

“格兰特，这就是我要赏给你的宝贝，这可以说是国宝了吧？”

听到这话，格兰特才如还了魂一样，他咣地一下就跪在地上高声大叫：“陛下，处死小臣小臣也不敢啊”

不顾格兰特如何在哀求，国王示意女卫兵们将格兰特架起，卫兵的铠甲接触着赤裸的身体，这让格兰特觉得格外刺骨冰冷。

“格兰特，现在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过你放心好了，你好好地服侍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尼鲁十三世捋须安慰道，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件事，皇家是不可能让它传出寝殿去的，你就放心好了，你的家庭、名声都没问题。当然，即使你不同意，这件事也不会传出去的”

格兰特汗水像雨水一下滴了下来做，自己还是人吗？而不做，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行！？

为什么总是被人强迫！被人消费！被人物化！为什么总是无法主宰命运？！

现在的自己，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格兰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他涕泪横流：“陛下，她她可是您所爱的人啊！”

尼鲁十三世竟也有了触动，他一下颓然了：“没错，我爱她！所以才这么做”

“别说了，去吧”

尼鲁十三世扬了扬手，女卫兵把格兰特拖走了，而那位年轻又漂亮的王后看了国王一眼，便悄然跟去了。

尼鲁十三世看着众人的背景呆愣半天，布朗用一只玻璃杯倒满美酒递给了他，并扶着他再次进入池堂。

“哎我老了”尼鲁十三世叹道，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布朗大口喝着美酒，洪声道：“陛下，选择了就不要后悔，抓住能抓住的，享受能享受的，这才是人生。”

“对，布朗你说得对。”

国王苦笑，布朗大笑，二人碰杯，喝光了杯里的酒，然后一齐向后一丢，“哗啦”一声价值几十金币的高档玻璃杯摔了个粉碎。

“陛下。”

布朗认真道：“这小子已经说出了使团出访所有细节。我看明天再把阿里克斯找来问问口供，如果能够和格兰特的严丝合缝地对接，那就证明理查他们那边目前还没问题。”

“不必了，阿波罗应该是跌死的。”尼鲁十三世闭目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是直接认定王子集团是否展开行动的重要依据还是谨慎些吧。”

“我刚才那么逼问格兰特他都没有改口，你认为一个文官会有宁被砍头都不说真话的气魄吗？其实格兰特这个人我还是比较知根知底的，他懦弱又没有太大野心，也没有杀阿波罗的动机。那阿里克斯倒是有动机，但有消息说他讹诈过格兰特，他俩关系应该不良，那么刚才剑架在格兰特脖子上，格兰特又凭什么替阿里克斯去隐瞒呢？再有，格兰特小富即安，没有太大政治野心，他是不会主动依附理查的。”

“陛下英明。可是，万一理查威胁过格兰特，而格兰特怕得罪他，所以刚才编了谎话呢？”

“布朗，还有什么事比小命马上就没了可怕？他不至于拼死去保护理查的，格兰特没有那个动机！再有”尼鲁十三世看向布朗，“你注意到了吗？我诈称有人举报格兰特参与谋害阿波罗时，他显得很愤怒，而且每一次他在描述阿罗波死亡情景时都非常细致！”

“咦？那又怎么样？”

老国王嘿嘿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布朗的问题：“你可知道撒谎的人怎么回答问题？你第一次问他时，他会给你一个完美答案，而且这答案可能天衣无缝，毕竟之前经过精心准备！当你继续问时骗子还会拿出这个答案，他不断地重复这个答案，让它和之前的回答毫无二致。当你不断地问同一个问题时，就相当于给骗子施压，然后骗子就会萎靡、哭泣，但他还是会咬定原来的说法，那套完美答案会纹丝不变，这就是假话的表现。”

“哦？那格兰特”

“是真话！如果一个人被一次又一次地逼问他所亲见的事实，并不断地被外界误解和不相任，他的表现是什么？就是愤怒！同时，如果被持续不断地重复地问一个问题，那说真话的人就会不断回忆、重构当时现场的情景，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细节被他忆起，他会非常急迫并竭尽全力地从事件的不同角度回忆起对自己有利的证词，去让外界相信自己。所以，判断一个人到底是死鸭子嘴硬还是吐露真言，不能以他说什么为准，而要以他怎么说为准。”尼鲁十三世说完看了一眼布朗。

布朗深吸了一口，敬道：“陛下，布朗受教了，我要一生都跟着您学习！”

“嗯，你没有长时间、高强度的审训经历，所以无法淬炼这种眼力，记住便好。”

“那我就对格兰特放心了。”

“布朗，即使这样，你和罗伯特也要从军、政两条路双管齐下，安插好眼线，监视七地军部动向。要记住，兵权即王权啊。”

“是！陛下请放心！”布朗应道。

戴花环的王后一直仰脸看着格兰特，此时，她正和格兰特双双穿着白袍，手手相牵，款款地走在廊道里，他们要返回浴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