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阳城,漓江码头。这是熙阳境内最大的码头,每日船来船往,多得是做生意的商贾。
随着大齐逐渐对商贸重视起来,靠着这处码头,旁边兴起了一座繁荣的小镇。期间屋舍店铺零次栉比,最多的便是酒肆客栈,瓦舍勾栏,以供往来旅商休息放松。
这镇子离熙阳城不过几里地,算是码头和熙阳的水陆中转站吧。因此也有许多牙行脚店,给商旅提供马车脚力。
只是现在还是年初,不复往日船只往来之盛景,一连多日都没有几条船来。可就在大年初七这日,几条打着锦绣绸庄的货船一齐抵达了码头。
在船上呆了五天五夜,陈迹一行人才终于又见到了陆地。
“两位郎君,货都已经搬下来了,你们的马车也装载好了。现在是不是要到镇上绸庄去歇歇脚?”
被杨族叔特意派来的掌柜殷勤地问着杨同两人。他是知道实情的,知道这次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他的好处,因此一路上很是周到。
“不必,你们自去卸货做事便好。我们现在自己去熙阳就可以了。这里我熟得很。待你们把这次弄过来的绸缎都处理好,回转去后,待某向族叔问个好。
再让他下次备好所有的船,多囤些绸缎绫罗。过一些时日,家族给他传信的时候,一齐运过来。”
“小的记下了。那郎君路上小心,我们这便走了。”
掌柜说罢,便向杨同和陈迹两人行了个礼,带着伙计去卸货了。
这时,一旁从陈迹才对杨同道:“你就这么有信心,我能说动你家老爷子?还是说你能帮我劝劝他?”
“我可没这本事。未雨绸缪罢了,你陈言痕这张嘴还是很能说的。再者这泗城绸缎可是好东西,多得是豪门勋贵要,不愁卖不出去。多囤些运过来,又有何妨?”
陈迹笑了笑,招呼着身后早已准备好的程来等人出发。而他自己则和无邪上了刚雇来的马车。
一行人拉着货,在旁人看来就是勤勤恳恳做生意的商队,往熙阳而去。
小镇和熙阳北城门的路只几里地,很快便到了。
出示了路引和户籍证明,守城的士卒多看了众人几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收了比其他人高了不少的入城费后,便放人进去。
陈迹从马车里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看去。只见街市繁花似锦,车水马龙,商铺零次栉比,沿街叫卖声响彻云霄,人声鼎沸。
这还是年节时候,要是平日里,还不知是几多繁华的光景。真无愧于是三百年齐都,依着齐国的实力,底蕴和实力,真真叫人沉醉其中。
就算是如今一分为三,这齐都的繁荣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兀自繁荣得紧。
“言痕,这熙阳如何,是不是看花了眼?这里可不是那固城可以比拟的。”
杨同骑着马,见陈迹探头出来东瞅西看,以为他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一时沉浸其中,便出言笑道。
“确是远非固城可比。只是我也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处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是实话。陈迹在前世那种新时代环境下长大,家境也尚可,什么没见过。只是这种充满古味的繁华街市,确实轻易见不到,还是他第一次切身在其中感受。
因此被吸引住也很正常。
又像是发现了什么,陈迹问道:“你怎么在城中还骑着马?熙阳城内可以纵马?”
“自然不行,但是我习惯了,向来如此,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寻我麻烦。再者我这只是慢慢地骑。慢的很,算不得纵马。你真是少见多怪。”
杨同一脸得意。以他的身份,就算在城内纵马狂奔又如何,也没哪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会以此问罪。
陈迹这才想到了杨同的身份,当下不再多言。又放下帘子缩到马车中去。
他和杨三郎早就商量好了,直接到杨府里去。
本来陈迹还想着把程来等人先安置在酒楼中,他先去拜访一下。谁知杨三郎大气得很,大手一挥,就说直接住进去好了。杨府大得很,多得是闲置的院落。
“郎君,这熙阳好生热闹,固城都没这般光景。”
无邪也掀开车帘一角,小心往外看去。
“毕竟是齐国都城,自然繁华。等事情办好了,我带你出来好好逛逛。”
“奴婢都依郎君的。”
无邪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乖巧地给陈迹捏起腿来。
熙阳很大,城郭周长足有六十余里,一行人行进了好一会儿,才从城北走到城南。熙阳城里皇城居中,城南为豪门显贵之聚集地,一般人无权踏足。
到了齐都赫赫有名的御荣街,杨同下马,并让陈迹和无邪也下来,一块步行。这条街上尽是高门大户,多得是朱紫显贵,公侯将相。
就连杨同也得小心着来,可不敢在此处胡闹,要讲规矩才是。
又往前走了好一会,便到了云中郡公府。
郡公府极其显赫气派,红砖白瓦,红漆高门。上头的匾额更是刻着五个烫金大字,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门前有七层白玉阶,再往前又左右分别摆放着两个威武至极的石狮子。郡公府之显赫,可见一斑。
门口守着两个门子,杨同上前说道:“快去禀报我祖父,就说我回来了。”
守门的两个仆役对视了一眼,正奇怪,才发现来人赫然是早已传来消息说战死的同公子。
“您是同……同公子?您没战殁,您回来了?”
一小厮惊叫道。虽然杨同早有书信传了回来,却没有告诉这些小厮仆役,他们直以为往日纨绔的同公子,早就战死了。
“本公子命大,自然无事,快去禀报。”
“小的这就去。”
一小厮飞快地泡进门,一路高喊“同公子回来了”。这可是大大的喜事,能得不少赏钱哩。
另外一个小厮则连忙把杨同引进来,又看向他身后的陈迹等人。
“这些是本公子的朋友,和我一道的,快些引进去。再找几个健壮的仆役,把这些东西拉到后院去安置。马匹也细细喂了。
还有,你再找些侍女去把几个好的院子收拾收拾,让他们好生住进去。本公子自己带着朋友过去就是。”
“喏。”
小厮讲众人引进来后,便急忙找了不少仆役帮着去安置马车。又有一队侍女被喊来,带着无邪和程来等人去找院子安住。
而杨同则亲自带着陈迹往正堂赶去。
“祖父,母亲,孩儿回来了。”
杨同刚踏进正堂,便见那小厮正和坐在上首的祖父禀报,自己的父母也在下面坐着,周围更有不少叔伯兄弟。
“好好好!前些日子你传信回来,老夫还不敢相信,如今你回来了,老夫这心可总算落地了。好啊!老天有眼,吾杨氏麒麟儿安然无恙,实乃杨氏之福啊。”
杨彧轻抚着早已花白了的长须,老泪纵横道。他平日里最疼这个孙子,知道他战死时几度晕厥过去。如今见他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怎能不喜极而泣。
后边站着的陈迹听了杨郡公的话,不禁大为诧异。这杨同在老郡公心里竟然有这般评价。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三郎,快上前来让为娘好好看看。”
一旁的杨母早已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泪。坐在她旁边的杨父见了,立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转头对杨同道:
“逆子,还不快快来见过你祖父和母亲。既然命大没死,也不早早回来,凭白让我们担心。”
杨同撇撇嘴,立即上前向杨彧跪下,磕了三个头,又朝着他母亲磕了三个头。
这时,周围的杨氏族人也纷纷出声。
“好啊,三郎回来了,我们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了。”
“看三郎这副模样,就知道吃了好些苦头。能回来就是好事,我杨氏有福啊。”
“后继有人也。”
“看着是懂事了不少。要是以往,怕是早就和大兄顶嘴了。今日却不搭理,长进了,长进了。”
“是极是极,果然出去历练一番还是有好处的。”
陈迹在角落扯了扯嘴角,这杨三郎还真是受看重,全家宠溺。真心还是假意,陈迹是听得出来的。一看这便是一个和谐团结的家族。
不说那些长辈,就连同辈的子弟,也是由心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