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陵城内大营,中军大帐里,钱猛正拿着新鲜出炉的战报,看着上面统计出来的战损比,一张大嘴是半天也合不拢,只顾傻笑着。
“好啊!好啊!就是要如此揍他狗娘养的!此番一战,我军伤亡不过百多人,却杀死俘获敌军足足四千余人,比昨日翻了一番。
痛快,实在是痛快!要不是现在不好喝酒,某家定要与各位兄弟好生痛饮一番!”
“兄长,我部今日能有如此战果,皆是依托了地利器械之利,兼之敌军不知我军今日有了此等利器,仓促之下我军才有此胜。
若是到了明日,想必他们会变换战法,像今日的战果,怕是轻易不会再有了。最重要的是,适才一战,我军储备的弩矢便去了三千余支,剩下不足一半。
且这种弩矢一旦射出,纵使回收也是派不上用场了。若是明日再像今日这样打一次,想是往后便没得用了。
还有大弩机,今日一战,被敌军的抛石机摧毁了足足五架,且另有几架破损,损失实在巨大。我军拢共也就几十架弩机而已,以后且还有得用呢。”
陈迹见钱猛和帐中诸将都十分兴奋,忍不住泼了一场冷水道。这也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后勤辎重根本支撑不起像这样奢侈的战法。
要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守住城池,只能用人命去填。
“唉,某家也非是不知。只是若不用弩机,那我军的伤亡势必巨大。且城中又有一半的县兵民壮,彼辈战力低下,士气平平。、
像昨日那般激烈的厮杀,若是让他们上去,怕是顶不住几次便要军心溃散了。那时情况必然更遭。”
钱猛冷静下来,收回面上的笑容,叹了口气道。
城中的情况其实不容乐观,他手下的嫡系军马拢共也就五千,昨日还折了好几百人。还有那些重伤的,自昨晚起便陆续有人病亡。
照这样下去,他这点人迟早都得搭进去。所以只能多用弩机对敌了。
“校尉,依末将看,明日敌军再来,我们且派那些县兵民壮尽数上去,每十人旁边安排两三人我军将士,也好让这些人全都见见血。
横竖这两日收敛的敌军尸体和俘虏,身上都有甲胄,还有不少兵刃,足够装备这些民壮了。
同时每隔一段时间用大弩机射击,予以一定程度上的压制。而末将亦亲率本部弓手在后方掩护,争取多多射杀敌军。
如此纵使伤亡会大些,但我军也能快速填补来合格的战力。兵贵在精而不在多,我军的战力定能不降反升。”
开口的正是李钦。这段时日有了吴能的加入,他的治军用兵的能力,都有了飞速的提升。再加上这两天的实战,让他更是有了不俗的指挥经验,渐渐得有了些样子。
钱猛沉吟了一会儿,又看向一旁的陈迹问道:“言痕老弟,你怎么看?”
“敬仪所言,的确是个办法。那些民壮身子不弱,总做些后勤的活计委实浪费了。
再者我等只要许之以重利,许诺他们和我军将士一般的抚恤赏赐,不愁他们的士气不会提升。在金银面前,再柔弱的人也会变成亡命徒的。
除了他们,我手下那些护卫,也正好让他们上城头见见世面。一直操练,能玩出甚么花来。
只是如此一来,还要请兄长去跟本县县令说说,让他再召集些百姓做做后勤。无论男女都可过来,军中管饭,干得好了还有赏钱。只要我等军民一心,不愁守不住城池。”
“善。某家待会便去找县君说此事。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我军粮草都不够了。眼下战时,将士们都要吃饱了才有气力。
昨日送来的辎重,也就够大军五日所需。若再加上新的民壮,怕是只能坚持三日了。还有你说的赏钱,某家现在哪里去给你弄这许多金银?”
钱校尉很忧伤。哪家大军出征,还随身带着金银的,粮草都带不过来呢。
“粮草可以快马加鞭去固城,让府君尽快送来。而且当初定下的,便是五日一送。自我军上次开拔,已然过了七日。下一批已经在路上了。想来很快就能运到石陵。
至于金银,便只能暂借石陵府库一用了。石陵县君深明大义,只要好生与他分说,定然不会拒绝。当然了,还需兄长给府君写封书信说明此间情况,如此才好便宜行事。”
陈迹微微一笑,丝毫不把金银甚么的放在眼里。石陵城地处明阳南北交通要道,每日往来的车马关税,都能收到手软。这府库中的钱财还能少得了了?
至于能不能借来,那更不是问题了。陈迹相信,大部分人在面对架在脖子上的刀,都会变得深明大义的。
而且他们干得还是正事,又不是私自挪用。那石陵县令想要城池不丢,必然会同意的。
“嗯,既如此,某家这便书信一封,吩咐人快马送回固城。”
议事结束后,陈迹走出大帐,便要去寻杨同。可是找来找去,愣是找不见他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好走到参军的营帐中,逮住一个参军问话。
“汝可见到杨参军去哪儿了?”
那参军见自家上司问得甚紧,当即低下头不敢直视,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迹一看,便知道其中有事,连忙大声喝道:“快说!如若不然,本官定治你个知情瞒报,同流合污之罪!”
眼下是战时,军情指不定甚么时候就来。按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呆在军中,无故不得出营。纵使出营,也必要告与上官知晓,方能申请出营。
如今杨同无缘无故不在营中,他这个直属上官又不知晓。若是计较起来,少不得治他个擅离职守,荒废军务的罪名。
要再换个没背景,往日常常惹上官不快的,说不定一刀就咔嚓了,以正典型。
“回禀主簿,杨参军出营去了。他临走前也只是叮嘱下官,莫要随意告知他人,却实在没说具体去哪儿了。不过他走时,就带了几个亲随而已。”
杨同入军营的时间也不短了。与他日夜一道共事的参军,多少都会发觉他的不凡之处。纵使不知道详情,那也能猜到这是个家世不凡的主儿。
虽然一众参军都是世家出身,但是绑在一块儿,也比不得人家杨三郎哪怕一个指头。是以自然有得是人上赶着巴结他。
再加之他平日也豪爽大气,休沐时常常请一众同僚喝酒耍乐子。而且身上确实有几分本事,还立了不少功劳。
如此一来,这杨同早早变成了参军营里有实无名的二把手。所以他擅自出营,才有人愿意帮他遮掩。
“本官知晓了。汝虽然迷途知返,但到底知情不报,触了军法。先暂且记下你一过,日后再行定夺。”
“多谢主簿宽恕。”
这参军感激地看了一眼陈迹。他知道,陈迹这么说,大概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最多也不过是罚他几个月的俸禄而已。
开玩笑,他像是那种靠俸禄过活的人嘛。所以这种处罚,真的是很无伤大雅的。既然主簿这么给面儿,他自然要好生谢谢人家看。
“好了,好生做事。眼下非常之时,不容出错。只要你们勤勤恳恳,不要懈怠,等大军获胜,自然有尔等的功劳。”
陈迹这话非单指这参军一人,而是环视了一圈帐中诸人,一脸严肃地告诫道。意思就是你们没杨同那般背景,就不要给他胡闹,只要把差事办好了,肯定少不了功劳分润。
“多谢主簿,我等受教!”
众参军起身,纷纷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陈迹满意地点点头,走出营帐。他前端时间养病在家,这几日又事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来参军营耍存在感了。不想今日杨同这一出,倒是给了他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