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敌军看是早有准备,已列阵以待,怕不是调来了一千人。”
李钦指着不远处的讨逆军,对身旁的钱猛道。
“呵,仗打到这个份上,彼辈怕是已不足两千人,如今径直抽来一半,倒是看得起我们。
这样也好,王林那边压力陡减,却是能多支撑些时辰了。
传令!步卒直接压进,骑兵左右包抄,弓手后军抛射压制。”
时间不等人,一到达西营外边,钱猛便直接下令大军压上,以求速战速决。
按理来说此时庐阳军被内外夹击,兵力又比不得讨逆军,很容易便被击溃。但白宠到底不是一般人,手下将士也能打,面对两面齐攻,竟也有些游刃有余。
只见他调来大半大弩机布置在前左右三面,弩矢如不要钱一般直射出去,将讨逆军步卒压制得不得寸进。
更有左右两翼包抄而来的骑兵纷纷被冲力巨大的弩矢贯穿胸膛,一时间死伤无数。
除了大弩机,另有数百弓手不断射击,和讨逆军的弓弩手对射着,两边的伤亡由此陡增。
“直娘贼!这些腌臜到底是正牌卫所出身,大弩机和弩矢恁地多,倒是不心疼呐。”
看着前边不断冲阵的步卒如被割麦子般一排排倒下,钱猛的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愤怒至极。
想他们当日石陵之战时,射点弩矢都扣扣嗖嗖。这边倒好,一刻都不曾停歇。那些步卒甚至都没派上用场。
“让田茂快些率人突进阵中,难道他的骑兵都是摆设不成!”
讨逆军骑兵不断从左右包抄,企图直接冲乱庐阳军阵型,无奈弩矢弓箭直如骤雨一般,不断射杀着他们。
“杀!”
深知讨逆军已到生死存亡之际的田茂,不顾身上已然中了三四支箭矢,带着手下亲随和骑兵,疯狂往左翼阵中冲去。
他知道,自陈迹下达决定的那一刻起,这一战便是讨逆军和庐阳军的决战。若胜,危局顿解;若败,则大势去休。
带领本部兵马,防备左翼的庐阳军军司马见敌军骑兵快要冲到阵中,便直接拍马迎上,想要斩杀那敌将。如此,敌军骑兵顷刻瓦解。
“死来!”
田茂胸膛中的郁郁之气无处发泄,正巧有敌将送上门来,便直接一挺长槊,直刺来人胸膛而去。
那军司马见敌将疯魔一般,攻势极为迅猛,一时惊慌之下抵挡不及,直接被洞穿了胸膛。
他只是感觉自己胸腔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又有生机不断流失。最后径直眼前一黑,摔下马去。
“杀!”
跟在田茂后面的讨逆军骑兵见自家都尉一合便斩杀敌将,登时士气暴涨,一个个不要命般往前杀去。
而没了主将的庐阳军士卒,一时间没有人来指挥,很快便被讨逆军杀入阵中。
骑兵强大的冲锋能力使得他们犹如猛虎下山般挡无可挡,庐阳军士卒须臾间便被斩杀无数。
“废物!”
白宠再一次感到霍国边军将领的无能,大骂一声后,便立即让手下统管步卒的别部司马何方接管左右翼指挥权,阻拦敌军骑兵冲锋。
何方也是沙场宿将,见到左翼局势已经甚是糜烂,便直接舍去一部兵马,再让长枪兵和大橹手列阵,抵挡骑兵冲锋。
左翼很快被控制住局面,但是攻打营寨的庐阳军步卒却直觉愈发棘手。在援军到来之时,守营的讨逆军士卒战力直线上升,死死顶着营门抵挡住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甚至又一次还在齐孝的带领下反向冲锋,杀退了一部庐阳军。
“大弩机射击!弓手直射!大橹手结阵,给某直接压上去!
攻破营寨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指挥攻寨的庐阳军都尉不断嘶吼着。
现在由于几个猪队友的骚操作,让白宠对他们这些降将愈加不满。若是他再不能好好表现,拿下营寨,真就在庐阳军没有立足之地了。
数十大橹手列成一排,举着将近一人高的盾牌直接往前压了过去。在金银和官职的激励下,他们将对死亡的恐惧暂时抛却脑后,疯狂地冲击着敌军阵列。
巨大的冲击力让顶在最前排的讨逆军士卒顿感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冲散了,直接吐出一口淤血,不甘地倒在地上。
随着一个个士卒的倒下,整个军阵逐渐被击溃,许多士卒心生恐惧,好不容易刚提上来的士气又一次疯狂下降,开始往后边撤去。
他们这一退,防御军阵彻底瓦解。营门被破,跟在大橹手之后的刀盾兵兴奋地大吼一身,如潮水般涌入营中。
在寨墙上指挥的王林攥紧了拳头,随即下去带着亲兵和一部人马从侧翼杀出,阻挡敌军的攻势。
“哈哈!兄弟们!敌军营寨已破,胜利就在眼前,都给某家打起精神来,杀!”
注意到己方已然突破营盘,白宠奋力振臂一呼,激励着士气。
庐阳军士卒登时稳住了隐隐有下降趋势的士气,继续和讨逆军厮杀起来。
指挥大军攻击的钱猛不由得喝骂出声:“王林那厮在做什么!讨逆为了他,孤注一掷地将大军压上,成败在此一举,偏偏这个时候给我军拖后腿!
都他娘的带的甚么兵!”
“将军,王校尉率部鏖战多日,精锐尽丧,剩下的皆是战力平平之辈,情有可原啊。”
“都他娘的到这份上了,还甚么情有可原!要是他败了,我军此番谋划就消散了一半,还白白丧了士气,更将讨逆陷于险地。
此战乃我军决战之局,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一边下令士卒不惜代价冲阵,并让李钦和吴能亲自带兵冲锋,一边又卯足了气力往前边大喊:
“王林,你这厮给本将挺住了!我军大军尽出,讨逆将自己置于险地才换得乃翁率军救你。若是你败了,死了,如何对得起讨逆,对得起将士们!”
钱猛的嘶吼声极大,不过在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却也显得微不足道。等传到营中时已经几不可闻,正在率军奋力厮杀的王林哪里能听得到。
好在有些被安排在寨墙上丢滚木礌石的将士听清了些,登时便脸色大变。其中一个队正连忙撤下来,拼死跑到王林身边。
“你来做甚!某家不是让你呆在寨墙上吗?”
因为一个队正莫名其妙闯入厮杀阵中,王林杀退了几个敌军,又让亲兵顶上,才好听他说话。
那队正此时却顾不得许多,连忙将钱猛喊的话大致说了一遍。王林听了,面色突然刷白起来。
陈迹这玩得实在太大了。若是不能及时回军,就凭他手下那三瓜俩枣,如何顶得住敌军长时间攻击。
不过此番做法却也让王林深受感动。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和手下的将士被围攻,援军却一直冲不过来,直以为要被困死在这边。
却不想陈迹恁地仗义,甘愿自己置身险境,也要发兵来救援他。
“弟兄们,讨逆此番尽发六千大军,前来救援我等残兵败将。而他自己却陷于险境,正遭敌军骑兵围攻。
我等不能在此颓靡等死,当需振作起来,方不负讨逆此番恩德!”
说实话,刚才王林已经不止一次地萌生死志,打算战败时自刎算求。还想着死就死了,能多杀死些敌军也是好的。如此,就算援军救不到他们,也能从容退去,保存实力。
但是现在不成了,他再死,不仅白白浪费了陈迹一片心意,还会极大地打击士气。毕竟人家不惜代价来救援他们,他却在这里等死,让人家怎么想。
到时候他就算死了,也是整个讨逆军的罪人。
听了王林的大喊,一众面如死灰,颓丧至极的士卒不禁深受感动,直有种士当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人家讨逆甚么身份,高高在上的一军主将,不惜以身犯险,就为了救他们这些大头兵。若是他们在这里凭白等死,如何对得起他!
“弟兄们!讨逆待我等至诚,我等又怎能辜负。杀啊!”
一个前泗阴曲长好不感动,想到自己不过一个降卒都能受到如此待遇,不禁战意暴涨。刚刚还被敌军压制的他,突然好不勇猛,开始以一敌三起来。
一把大刀舞得密不透风,连连向敌军头颅斩去。
“杀!”
很快,讨逆军士卒便拿回了战场主动权,开始反向往营外推去。
正指挥士卒的庐阳军都尉见此,不禁大骇,却发现无论怎么厮杀,都不是对面的对手,反而都要被他们冲出营来,联合后边的援军夹击他们。
“顶住!顶住!”
都尉疯狂嘶吼着,最后咬了咬牙,抽出佩剑杀了上去,却很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