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城,太守府内。
齐孝已经将押送的粮草金银尽数入库,并把清单和这段时日的战报交给了赵正。
赵正接过后细细观看起来,很快便红光满面,虽然极力做出一番严肃的表情来,但那忍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兴奋。
堂下诸人见了自家府君这般模样,便知战果和缴获是极其喜人的。偏偏齐孝这厮蔫坏儿,前几日差人来报时偏偏不说详细,只说是好大一笔,直叫他们这几日心中痒痒。
要不是看齐孝有些背景,早就被他们骂得不知道姓什么了。
“府君,下官看那车马无穷无尽,想是缴获极多。但数量到底几何,却是无从知晓,还请府君告知。”
看着赵正只顾拿着东西傻乐,周允忍不住出言道。
有好事情你也别只一个人看不是,好歹说出来让大家一块乐呵乐呵。
众人纷纷附和,其中又是主簿叫得最为欢实。天可怜见,就明阳郡这点家底儿,赵府君偏偏又是个没数的。
一边打仗,一边安置流民,一边又要发放抚恤赏银,还他娘的没日没夜地打造军备。
也就是势力大了,有杨氏和明阳世家的支持,还有着明阳军不断输血,就凭这么花法,早就可以申请破产了。
他这个主簿做得,真是一点滋味没有。每天就看着府库中的钱粮不断减少,好不容拉进来一批,转眼间又他娘的没了。
要不是现在看赵氏前途还算光明,他早他娘的撂挑子不干了。
“哈哈!诸君且自传阅便是。”
赵正终于回过神来,将清单传给了周允,随即又拿起战报细细看来。
几个为首的属官争相抢夺,在看清楚清单中钱粮数额后,才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足足六十万石粮草,加上府库中那仅剩的存货,足以支撑到夏粮收割了。到时候收一批税赋,再从世家那边弄一点,又可以撑好久。
不就是打仗嘛,干就完了!
横竖现在又有了个庐阳郡,又好开始官职大批发了。世家为了这块肥肉,铁定愿意大出血的。到时候出钱出粮出人的,不妥妥把泰丰郡耗死。
大堂里顿时充斥了一片欢愉的气氛,有长须的眯着眼捋长须,没长须的咧着嘴摸胡渣。尽皆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好!陈言痕这水淹安和之策甚是绝妙,将本不利自己的天时用于破敌,甚妙,甚妙!”
赵正看到战报后面几段,不禁拍案叫绝。他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该下杀手就下杀手,为了大局,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再者这都是陈迹全权主张的,跟他赵府君有什么关系,更影响不到他半点在百姓中的形象,干嘛不支持。
“尔等也看看,讨逆军之胜利,来得果真不易也。”
众人接过战报看起来,纷纷拍手叫好。
此策实在绝妙,不费一兵一卒便迫使敌军投降,更大大缩减了在庐阳浪费的时间。从而影响了整个战局,让局势变得朝明阳郡更加有利起来。
同时还使计缴获了恁多物资粮草,扩充了明阳郡的储备,又解了燃眉之急。真真建下了滔天的大功。
只是身为文官,他们想得就比旁人多些。讨逆军在陈迹的带领下,人数不减反增,战力更是显著上涨。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筹措粮草的权力,后勤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且经过几仗下来,在军中的威望肯定与日俱增。要是控制不好,日后很容易发生变故,乃至成尾大不掉之势。
虽然这陈迹是赵少君的心腹,但他们并不认为少君有足够的手腕来控制他。毕竟,人是会变的啊。
赵正身为一方雄主,自然很快也想到了这方面。但他相信,在自己面前,陈迹是翻不出任何风浪来的。
等到仗打完了,他把讨逆军弄回来,再给陈迹升个官,脱离军中。就能把一支战力顶尖的军队交到自己儿子手中,也好让他有些自己的力量。
不过在此之前,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没办法,陈迹成长得实在太快了。虽然背后没有家族势力可以倚靠,不过单是和杨氏关系匪浅这一点,就容不得他不重视。
想到此处,赵正便向着在堂下站立的齐孝道:“仁玉,本府还要和诸公谈事,你且先下去吧。
对了,难得回来一趟,也正好去见见修本,你们可是许久未见了。”
“喏!”
一众属官都知道齐孝和赵少君算得上是表兄弟,关系也不错。此刻见赵正着重点出,必然不会无缘无故。
细细一想,便知此中蹊跷。当下所有人看向赵府君的神色愈加敬佩起来。
不愧是你,掺沙子防患于未然,实在有一手。
就是不知道这齐孝能不能办好,虽然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都尉的位置,但到底不能和那个阴损的玩意儿比。
纵使许多人没见过陈迹,却是已经神交已久。凡是知道他丰功伟绩的人,都得道一声自愧不如。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听说是全家死光了,怎得就让他这祸害跑了出来。
尚不知道众人心思的齐孝退出议事厅后,便朝后院走去。
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他很快便来到了赵治的书房,此时他正在练书法修生养性。
自从被老父亲撸了中郎将的位子后,赵少君就开始写写字,养养花,再不济就是隔三岔五去与秦家妹妹培养感情,提前几十年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仁玉?你怎得来了?”
注意到有人进来,赵治抬头看去,赫然发现竟是齐孝,当即惊喜道。
“见过表兄。之前押着东西和俘虏回来,在议事厅拜见舅父后,便被他打发到你这儿来了。”
齐孝身为平城齐氏的嫡系子弟,其父便是当代家主。而作为广成齐氏的分支,平城齐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当代主母,也就是齐孝的母亲,正是出自邬城赵氏的一支,算是赵府君的族妹。
而自当了明阳太守后,为了获取本地世家的支持,赵府君和平城齐氏的联络也愈发频繁起来。所以这几年两家的感情可谓是愈发的好了。
身为小辈,赵治就和齐孝等兄弟厮混得愈发熟稔。虽然有些时日没见,但感情也自是不差。
“原来如此,是言痕将你派回来的?”
“正是讨逆点了我的将。”
“哈哈!那你倒是运道不错,得了这么份差事。单单是把东西安全押回来,那也是一份不小的功劳,总好过在外边打生打死。
来,且和某说说这仗你们是怎么打的。”
将齐孝引到位子上坐下,又让人奉了两杯清茶,赵治便急不可耐道。
他现在成日呆在府中,实在没趣得紧。好不容易逮着个打听事情的机会,可不得聊他个三五夜的才通透。
齐孝点点头,便将出征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通。到底时大家子弟,武艺不俗,文采也是斐然。把大小战事讲得绘声绘色,教赵治听得有趣极了。
特别是听到齐孝斗将差点被干死之时,还捏了一把汗。在知道被人救下,完好无损后才长舒一口气。
这一讲,便直是一个多时辰,清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却还叫齐孝感觉喉咙都快冒烟了。
赵少君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但越到后来眉头皱得越紧。等听到最后时已经面无表情,心中止不住地在盘算什么。
虽然现在也算是很信任陈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长于官宦世家,赵治自然知道野心会伴随着权力的日益增大而增长,鲜少有人能把持得住。
身为赵正的独子,他自然是被灌输了赵府君极其类似的思想。更别说日后要执掌大位,没点政治嗅觉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在联想到了是老父亲特意叫了齐孝到他这儿来后,赵治就知道了其中的用意。
“仁玉且靠近来些,为兄有些事要与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