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君到底是文武双全,想得比某一介武夫细致。”
何应夸了一句,又思索道:“刚才好似有一匹快马自西边而来,闯入了敌军阵中,随后敌军便鸣金收兵了。”
身为一军主将,洞悉全局是最起码的本事。他刚才一边指挥大军防守,还一边观察着城下敌军的阵势,生怕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而好巧不巧,就刚好被他发现了。
“如此说来,会不会是敌军在西边出了什么大事,才匆忙召回这一部人马。”
郑化说罢,随即和何应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西军大营!”
“是了,敌军两线作战,兵力分散,此前又被西军打得大败,实力尚未恢复。此时再次失利,也是应有之义。”
“不错。县君,本将以为不若趁此士气高昂之时,立即出兵,紧跟在敌军之后,待抵到西军大营之时,一鼓作气与他们前后夹击,将敌军彻底歼灭!”
“善!正当如此!”
郑化点点头,便向周遭的守军大吼道:
“将士们!敌军欺我父老,杀我袍泽。却又仓皇败退,实乃无胆小人!本县欲意立即出兵,追杀敌军,为我清远父老弟兄报仇雪恨!
汝等,可愿随本县出兵?!可还能战否”
“战!战!战!”
“杀!杀!杀!”
残存的三千余守军和民壮,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振臂呼喊,满是冲天的杀意!
淇水河边。
“校尉,敌军果然追来了。”
“哈哈哈!来得好,敌军算是被仇恨和所谓的大胜,冲昏头脑了。
传命全军,立刻上船渡河,以最快速度和讨逆他们汇合。沿途再把不必要的辎重军械尽数放弃,轻装赶路,全力行军!”
“喏!”
当向然之带着大军渡过淇水以后,郑化和何应也率部姗姗来迟。看着岸边散乱一地的军械辎重,他们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敌军为了快速渡河,减少负重,已将多余的军械尽数丢弃,可见战事是紧张到了何种地步。我军需全力赶上才是。”
“将军说得不错。来人,立即收拢附近所有船只,大军全速渡河!”
西军大营。
钱益站在寨墙上,看着攻城无休的讨逆军,却无半点紧张之感。因为在他眼里,讨逆军已是强弩之末,士气降到了谷底,就算全军崩溃,也只是在顷刻之间。
“这岷东郡兵果然厉害,人手一支标枪,射得讨逆军寸步难行,死伤无数。无愧卫所战力也。”
这几日的守城,全靠着江潮率部死守,一根根标枪射杀了数不尽的讨逆军士卒,将他们拦在寨墙之下不得寸进。
不过没想到的是,讨逆军也训练了一支标枪军,虽然战力逊色了许多,但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好在依托地利,胜算依旧在他钱益手中。
两军又厮杀了一会儿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讨逆军突然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
正当钱益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从东边突然杀出来一支人马。观其旌旗,应是讨逆军另外一部将士。
只是他们好似并非来援,反倒是仓皇至极,一路丢盔弃甲,显得甚是狼狈。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支被杀得屁滚尿流的败军啊。
“将军,这是什么情况?”
“你问本将,本将问谁去!”
钱益哼了一声,摸着胡须开始思索起来。
“将军快看,这支人马后面又紧追着一支军队。打得好像是南境边军的旌旗。”
“嗯?”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果然如此,更有南军主将何应的将旗。
钱益和何应算是老相识了,同为镇守一方边境的主将,那自然是再熟稔不过的。
“莫不是何将军,率兵把攻打清远的讨逆军,一路撵到了这里。”
一个将官刚刚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悄悄往旁边看去,却见自家主将果然脸色阴郁,好似浑身散发着黑气。
他怎的就没想这茬呢,没管住嘴巴,一下子就说了出来。想何应与他家将军都奉命支援清远,这几日也都遭受到了讨逆军的猛攻。
可如今他们这里还要仰仗岷东郡兵才能堪堪守住,而南军却已经能撵着讨逆军跑了。这种烂糟事,搁谁身上能好受啊。
日后论起御敌的功劳来,他们西军可不就比南军矮了一头。
不行,他要补救。
“将军,依末将之见,敌军一部仓皇败退,致使这一部也不得不仓促撤兵。现如今彼辈两部汇合,但已无高昂的士气,就连军阵都混乱不堪。
是以我军是否立即出兵,与南军夹击敌军,彻底一战歼灭讨逆军于我军营下!”
说到最后,这将官还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意思就是您老别在这里杵着了,立即出兵,把敌人都消灭在我们的地盘上。日后论功行赏,那这功劳可不就是我们更大了?
钱益很快回过神来,连忙道:“对对对!传本将令,全军立即出兵,将敌军尽数留下,一战而胜!”
军令传下去后,江潮匆匆赶来,对着钱益道:“钱将军,我部此战出力甚多,已人困马乏,就留守大营,以备不测。如何?”
这几日岷东郡兵鏖战不休,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现在这种衔尾追杀,剿灭残余的活计,实在是没心思去干了。
毕竟他们是客军,给钱办事的那种,又无任何军功可言。仗打到这份上,这钱益怕是巴不得他们不要去抢功,怎得还会出钱让他发兵呢。
果然,只听钱益笑道:“这几日也确是辛苦岷东的弟兄们了。这样罢,等本将回来后,再拨一笔钱粮给江校尉,聊表心意,也犒劳犒劳弟兄们。”
“那就多谢钱将军了。”
打发走了江潮后,钱益立即大喝道:“弟兄们,随本将灭敌!”
“杀!”
五千余西军战兵以及上万匪军如潮水般涌出大营,向着一路溃败的讨逆军杀去。因为两处都有敌军,此时讨逆军汇合以后,正往南边退去,方向正是朝着泗阴郡。
约莫撤了小半个时辰后,陈迹对着一旁的刘布道:“汝即刻与田茂率本部骑兵,四散去周遭村落驱赶民壮,扰乱敌军追击,为我军争取时间。”
“喏!”
刘布与田茂领命而去。两千骑兵很快冲进附近一个个村落乡镇,从每家每户中驱赶出一个成年男丁来,又丢了不少钱财,便将他们汇聚到一处,驱使到了钱益等人追击的路上。
此时两境边军已经汇合,正奋力追杀之时,不想突然奔出一支骑兵来袭扰他们,随后又是许多百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贼子可恶!又驱使百姓以求自己活路!”
郑化怒不可遏,却也不想再下令屠杀这些百姓。这种污点,有一次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什么意思?”
一旁的钱益不明所以,随即问道。
“钱将军有所不知,敌军攻打清远时,就裹挟了百姓当填旋。现在又故技重施,好阻挡我军去路。
此前本县已经下令杀过一次百姓,这次无论如何,实在是不忍下令了。”
郑化说着,竟有泪水流下,用衣袖去遮面擦拭时,又偷偷瞧着钱益的脸色。
钱益自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心下不断嗤笑。这厮到底是郡望郑氏出身,就是比别的世家要脸面。明明很想下令杀死百姓,偏要让他钱某来背上这个罪名。
罢了,眼下追杀敌军要紧,就不与他多计较了。谁叫钱家跟在郑氏后面混饭吃呢。
“来人,传本将令,迅速驱散这些拦路百姓。若有不从或是动作缓慢者,即刻格杀当场!”
“钱将军,这……唉!”
郑化叹了一口气,显露出不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