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侍候的李若链也注意到指挥使王国兴的异样,只见他看着手中的抄家名单沉默着,便询问道:“指挥使大人,这份名单有何不妥?”
“你自己看。”
感到有些棘手的王国兴将手中的名单交给了李若链,李若链不知原因,便接过一看,顿时吓得掉到地上。
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当朝首辅,陈演陈阁老,紧接着便是锦衣卫的实权人物,骆养性指挥使,之后跟上了兵部尚书张缙彦,统领京营的李国祯,以及朝中大臣八十余人,即使是在如此紧要关头,突然抓这么多大臣势必会引起动乱啊。
“指挥使大人,陛下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啊。”
赶忙将名单交还给了王国兴,李若链此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言语。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王国兴收起名单,眼神中也充斥着一种复杂的神色,陛下突然如此,让人实在是捉摸不透。
一下子让他们抓这么多人,又毫无罪名,哪怕是放在太祖皇帝时期也从无此事,那个时候都是安了罪名的,抓一个内阁首辅已是满朝震惊。
而如今却是抓捕大部分的京城官员,陛下难道不怕这些文人集体造反吗?
他此刻犹豫了,虽然忠诚于大明是不假,但是在此刻得罪这么多大臣,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啊,此时已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他们依旧只是站在这里。
“指挥使,您得拿个主意啊,若是不动手,怕是陛下那边要责怪您。”李若链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陛下竟会安排这样一个棘手的难题。
“再说,这几位文官还好说,相比他们府中并无多少看家护院的人,但是这李国祯可是京营提督,更是世代的襄城伯,若是我等前去拿人,只怕其部下军士不会答应啊。”
“放屁!我锦衣卫拿人,什么人都抓过,向来没人敢阻拦,一个京营提督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谁敢阻拦,一律格杀勿论!”
王国兴听闻此言,瞬间暴怒,眼神当即变得狠厉起来。
“大人,此时外面闯贼围城,城内军心动摇早已不是一天两天,陛下不知,你我岂能不知?”李若链赶忙劝阻道。
想了半天,王国兴直接一狠心,将绣春刀拔出,沉声道:“不管了,陛下口谕,只抄家,逮捕罪犯,其他人等一概不动,立马动手!只要速度快,不怕那些士兵!”
“遵命!”
但就在此时,一名锦衣卫突然骑马从宫内奔驰而来,距二人几米处飞快下马,然后小跑道王国兴面前,恭敬道:“指挥使大人,这是陛下让我交给您的。”
王国兴与李若链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接了过来,挥退这名小旗后,便打了开来,只见上面罗列了名单上每个人的罪名。
譬如首辅陈演,罪名为通敌卖国,朝堂之上答应闯贼分封土地要求,一而再地阻拦平西伯勤王,造成北京城被闯贼包围;兵部尚书张缙彦,罪名为贪污,通敌,渎职,抄家,府内众人全部充军。
而最令他们担心的提督襄城伯李国祯,纸上说会有一人专门协助他们,让他们放心。
“看来,我等的忧虑陛下早已知晓,不愧是陛下,才有如此的胆识和远虑啊。”王国兴看完,满脸轻松,内心对朱凌的印象瞬间上升了一个等级。
“大人,那我们赶快行动吧。”李若链也不再担心,便催促道。
“好!动手!”
随后,王国兴和李若链分别带了几百人纵马驰入城内,将城内游荡的百姓通通赶回家中,开始大肆搜捕名单上的人,而第一家便是当朝首辅,陈演。
王国兴亲自带队,直接带人撞开府中家丁,强行进入陈演府中,一众家丁即使见了如此之多的锦衣卫依然不惧,见状直接操棍呵斥道:“放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邸!竟敢擅闯!赶快出去,不然的话,等我家阁老禀报陛下,将尔等通通下狱!”
冷眼看着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丁,冷哼一声,直接命身后的旗校们拔刀将这几个家丁没入刀身,下一刻便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死在当场。
而在王国兴的命令下,一队锦衣卫在另一名百户的带领下,带着几十名部下进入其他院子,开始大肆搜查府内的金银珠宝。
此时,察觉到府中异样的陈演也走了出来,见突然多了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锦衣卫,当即大声呵斥道:“何人闯入我的府中?”
“陈阁老,在下是指挥使王国兴。”王国兴也秉着曾经同朝为官的情面上,行了一礼。
“你们锦衣卫凭什么搜查我的府邸?有陛下的口谕或者圣旨吗?”
陈演环视着到处跑来跑去的锦衣卫,这般土匪般的行径,内心不觉大怒,但又不愿丢失自身礼节,便只是压着怒气询问。
“陛下口谕,陈演跪听!”
王国兴措不及防的一句话,顿时让有些年纪有些大的陈演惊慌失措,慌忙带着身后众人跪了下来。
“内阁首辅陈演,罪名有三,其一,通敌卖国!私自答应闯贼议和要求,致使我大明丧失西北大片国土;更有渎职嫌疑,朕发下口谕令你速速召回平西伯吴三桂回京勤王,但汝却迟迟不听,导致北京城被闯贼包围;其三,收受大量贿赂,金银珠宝数不胜数,枉朕如此真心待你,数罪盘算,当诛!”
话音刚落,陈演当即感到眼中一黑,向后晕了过去,身后众人赶忙搀扶起来。
不屑地看了眼晕了过去的陈演,王国兴丝毫不可怜,当即命人将其拖了出去,在他心中此人应当满门抄斩!实不为过!
想必陛下念在陈演为大明也是做出了贡献,这才饶恕了他的家人。
“尔等还不跪谢陛下?若不是陛下宅心仁厚,只怕你们也已命丧黄泉!”
王国兴特意加上去的一句话顿时让陈演的家人对朱凌感激涕零,一个劲地跪在地上哭嚎着感谢。
这时,百户也有了发现,禀报王国兴后,二人便一同来到了后院,旗校们正把方才有几个试图阻拦他们的恶丁杀了后把尸体拖出去。
而后院内,一进去便可看到地面一片狼藉,但是在这狼藉下面,却露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当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令人心动的场景。
若此刻是晚上,如此多珠宝的照耀之下,必能将整个院落照耀的如白昼一般。
“马上将这些珠宝全部装起来清点,记住,陛下没有允许,谁都不许用!”
“是,大人!”
王国兴出了府邸,命人将陈演直接斩杀在门口,这时,一人带着几名士卒来到了府前。
“王指挥使,久仰!”
来人正是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只见他身穿铠甲,带着几名士卒骑马到此,下了马和刚杀了人的王国兴打了声招呼。
见此人是专门来此地找自己的,王国兴也大致猜出,陛下说的那人一定是他,便不敢怠慢,也抬手招呼。
“久仰!不知孟侍郎来此有何贵干?”
“在下奉陛下之命,来此地见王指挥使做一件大事。”
“哦?是什么样的大事?”
只见孟兆祥笑了一下,神秘地说道:“此事有关京营提督襄城伯李国祯!”
嘶
看来猜的没错了,此人定是陛下说的拿人,王国兴赶忙问道:“不知孟侍郎有何办法?在下方才也正为此事头疼,若是因为抓人与那些士卒起了冲突,一旦有所争斗,怕是……”
“王指挥使不必担心,我这里有条妙计。”孟兆祥显然来之前便已经有了办法,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丝毫不慌。
“侍郎可说来听听。”
“我亲自去其营中找到他,对他说道,陛下宣你有要事相商,让他卸甲与我前去宫内,然后路上指挥使大人你埋伏好旗校,半路截杀!”
说完,孟兆祥做出一个手掌侧向,向下劈的动作。
王国兴瞬间明白,这件事并不能由他们锦衣卫来做,若是对方发现经历了抄家的锦衣卫来营中带他入宫,怕是会引起对方怀疑。
毕竟,这种类似的事情,锦衣卫可没少做过。
“那就多谢侍郎了。”
而待百户清点完毕后,他口中的数字直接吓到了王国兴。
“什么?五十万两!你可点验清楚了?”
“大人,小的怕数不清,特意令三人帮我一同清点,按照如今珠宝价格,怕是还要比三十万两多。”
听到事实无误,王国兴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当朝看上去如此清廉的首辅竟也是一枚贪官啊。
“将这些东西全部搬回皇宫!”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孟兆祥听到:“指挥使大人,不必搬回。”
“为何?”
“陛下命我告诉各位,点验其中五十万两,搬到城墙之上,而其余的就全部赏赐给各位了。”孟兆祥祝贺般地说道。
半个时辰前,陛下说完他便懂其中道理,眼下很多官员士卒长期发不到俸禄,这些抄家所得的银两除去给了那个闯贼,其余的便当俸禄给了锦衣卫,这便是收拢人心之策啊。
“多谢陛下!”
王国兴拱手面朝皇宫行礼,眼中满含热泪,陛下果真没有忘了他们家中妻儿老小啊!
“对了,陛下还说,若是抄家之后有不成整数的银两,全发给诸位和守城官兵,就当是大军围城的战前激励了。”
说完,孟兆祥凑近王国兴耳边轻语道:“若是你们抄的多,那自然所得银两也多,指挥使大人,这个时候,就不必藏着掩着了,有什么抄家的法子都使出来吧,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尤其听了最后一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王国兴当即对着身后的锦衣卫们大声说道:“兄弟们,把你们吃奶的力气都给我用上,陛下说了,多余银两全部赐予尔等!还不麻溜点!下一家!”
“走!”
作者题外话】:史料记载:李自成入北京,陈演想逃离北京,但因家产太多而未果他主动向刘宗敏献白银四万两。稍后,其家仆告发,说他家中地下藏银数万。农民军掘之,果见地下全是白银刘宗敏大怒,大刑伺侯,刑求得黄金数百两,珠珍成斛,四月八日,得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