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寒英满清池,一抹春绿上柳枝。
二月皇城春色里,春风拂面人尽知。
自己所写,写天启春色,名《仲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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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已然入春,可天启依旧是乍暖乍寒的气象,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春类似“回马枪”般的酷寒,天启城的气温终于逐渐回暖。
青华院清池上的冰层开始消融,积雪变得越来越少,天启护城河边的柳树已然抽枝发芽,每一日的景象都不相同,直到二月中,护城河边早已是绿意盎然,可惜离柳条长出的时间还早,否则定是一副别样景致。
在早春的晨间,庆忌坐在院外石桌上,手执毛笔,一笔一划的写着大字。如今他的字迹已然有了那股韵味儿,比起去年学宫初试时写的要好很多。
以前庆忌练字讲究心稳手慢,如今能力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开始追求更快的速度,当然,也要有更好的字体。
九白依旧在睡觉,小庆瑶去了私塾,一年之计在于春,此乃读书的最好时节,紫苑依旧是那副样子,安静的打扫着院子,正在练字的庆忌突然抬头,望向青华院门外的那个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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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来,自然要沏茶,紫苑打好水,备好茶具,端到石桌之上,本想动手的她却是被庆忌拦住,后者摇了摇头,笑道:“紫苑姐,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去歇歇吧,要是无聊,九白姐这会儿应该也起来了,棋盘在我书桌上……”
是的,在九白的带领下,紫苑也喜欢上了下棋,不过却不是围棋,而是浩然天下较为普遍益智的五子棋。
见得庆忌那坚定的神色,紫苑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行礼离开,进了屋子。
待得紫苑走后,庆忌舀了一勺清水倒进茶壶,点燃煮茶的小炉,开始煮茶。
“文武双甲的茶,荣幸……”
庆忌摇头苦笑,开始清洗茶杯,说道:“怎么想到来我这儿?欧阳家人太多啦?”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欧阳浩尘。
听得此话,欧阳浩尘看向庆忌,尽管心中极不情愿,但还是起身,说了声谢谢。
“呵……”庆忌放下茶杯,此时茶壶里的清水已经有了沸腾的迹象,庆忌拿起一旁的茶罐,笑道:“能让你说一声谢谢,不容易……”
欧阳浩尘望向庆忌手里的茶叶,眉头微蹙,说道:“有没有红茶?”
“没有……”
“好吧……”
得到回应后,欧阳浩尘重新坐到石凳上,看着认真煮茶的庆忌,淡淡的说道:“无论怎样,你与殿下帮我欧阳家的太多,这句谢谢还是要有的,你也别觉得太少,你从我家里学去的东西可不少,就差欧阳家的祖传阵法了……”
自从那次入宫之后,庆忌与陈对时不时就会去欧阳家瞅瞅,圣上对欧阳家的态度也是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甚至给了不少奖赏,一时之间,因为这些,欧阳家可谓是一夜跃上枝头当凤凰,成了天启城内不少家族羡慕的对象,以前未曾与欧阳家有过交集的也是纷纷与其交好,如今说成当红家族也不为过,毕竟自从那天起,欧阳德便被频繁召见,惹得不少人感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听得欧阳浩尘这般言语,庆忌只是笑了笑,端起一旁小火炉上的茶壶,倒了七分茶,递到欧阳浩尘的面前。
“各自交易,心中自知,至于殿下那边儿嘛,与我无关,全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是想要感谢,大可入宫一番……”
欧阳浩尘自然不信,在他眼里,如今与建宁殿下关系最为密切的当属这位才来天启不久的“文武才俊”,以天启城言传的故事所看,建宁殿下那样的性格,就算欧阳家回光返照,估计也让她起不了兴趣,所以欧阳浩尘断定与庆忌脱不了干系,他望着慢慢喝茶的庆忌,摇了摇头,难怪古人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倒是撇的干净……”
欧阳浩尘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只觉得口中极为苦涩,但还是硬着头皮一口喝了下去,这样不至于那般难受。
“喝茶还挑?”庆忌问道。
欧阳浩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放下茶杯,说道:“我这个人不习惯拐弯抹角,也懒得当那拉拢交好之徒……”
“所以?”庆忌饶有兴致的望向欧阳浩尘,其实从后者一进来的时候他便晓得有事儿,只不过他在想欧阳浩尘会怎样说,却没料到如此直率,不过倒也符合后者的品性。
“我爹让我与你多多来往,这话应该说了有一个月了,今日若不是他生气恼怒,非要我来,我是决计懒得离开自己书房的……”
庆忌笑了笑,“意思我还要说你能来是我的荣幸不成?”
欧阳浩尘没有理会庆忌的调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这样的人,很怕麻烦。这么些天来,我也大致了解了你,你呢,很烦麻烦,但不怕,总归是麻烦当头惹人嫌。我也懒得做那闲聊,喝酒,吃茶,学术交流的事情,可又烦我爹那边的叨叨。这样,你我就当演戏,你帮我在我爹那边儿蒙过去,我可以教你一些实用的阵法,如何?”
庆忌放下茶杯,问道:“如何做?”
“无非演戏而已,你难不成不会?”
“乐意至极,双方获益……”
二人笑了笑,茶杯对碰,倒似饮酒。
欧阳浩尘来的快,去的也快,庆忌算是了解了这个人的脾性,一个连出门都怕麻烦的人。
二层传来嬉笑声,庆忌收拾着茶具,抬头看了眼天。
“都晌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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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小庆瑶从私塾回来了,如今那只食墨鼠已经被庆瑶养的胖嘟嘟的,庆忌听说小姑娘一直拿上好的墨水养它,不过并非浪费,而是每次写字剩下的墨汁会让小吞吞吃掉,好在这小家伙吃的也不多,一顿顶三天。
至于为何如此嘛,庆忌觉得是因为墨汁太难消化了,所以才会如此。
与小庆瑶玩儿了半晌后,庆忌便离开了青华院,去了趟老爷子庆云山那里。
一进院门,便看到何爷爷正在打理院子,庆忌笑着跑上前去,拿起一旁放置的扫帚,帮着一块儿清扫。
“哎呦……”何广脸上满是笑容,不断地摆着手,说道:“小少爷,你怎么又来清扫了,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千金之躯……”
庆忌躲过何广的手,笑着说道:“何爷爷这话说的,生分了,什么千金之躯,谁还不是个人了?何爷爷,我爷爷在里面吗?”
何广心知庆忌性格,况且这半年来一直如此,老人无奈苦笑,说道:“老爷说了,若是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今日事情较少,这会儿老爷应该在看书……”
话落,只听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不急,老何,让他跟你扫完地再进来……”
何广一听,愣了半晌,无奈苦笑,“小少爷,这下成了任务了……”
庆忌笑而不语,开始与何广清扫院子。
爷爷的院子种的奇花异种较多,已是仲春,可此处却是一番暮春景象。
积雪不多,何爷爷每日不断清扫,院子本就干净异常,庆忌扫了不到几分钟便完成了活计,进了书房。
庆云山正在看书,见书房门被打开后也并未放下书籍,直到庆忌走上前来,庆云山才指了指书桌前的信封,说道:“你姐给你寄的……”
庆忌一愣,从半个月前庆忌就再没收到庆若倩的来信了,如今有信,可为何又在爷爷这里?
庆忌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拿起信封,当看到上面的虎字印后,有些疑惑的看向庆云山。
“北疆战事如今在紧要关头上,凡是信送不进去,也送不出来,唯有八百里加急的信能送的出来,你姐趁着这机会给你寄了封信……”
庆忌有些心惊,如此,姐姐岂不是滥用公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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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山看了眼庆忌,淡淡的说道:“放心,是有重大事情汇报,你这信顺带着的而已……”
庆忌舒了口气,生怕自家姐姐因为此事儿被降罪。
庆云山放下手中书籍,抬头看向庆忌,说道:“信收起来吧,回青华院慢慢看,如今我有事儿要与你讲……”
庆忌依言收起信封,看向庆云山。
“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一下,自己要有个准……”
半个多小时后。
庆忌满脸震惊的看向庆云山,不禁咽了口唾沫。
“爷爷,此事儿当真?”
庆云山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已然关在牢里了,与八皇子有关联的人全部被抓,兵部正在审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查出来……”
“就……”庆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为了皇位?都能下毒杀害自己的父亲?”
庆云山重新拿起书桌上的书籍,轻声说道:“权力的诱惑就如修行者境界的诱惑一般,此事儿你就记在心上,莫要与他人说起。如今你的名号已然很足,我想宫里那几个有望继承皇位的都盯着你呢,拉拢之心必然存在,你且记住,不要得罪,但也不要答应,这件事儿就是警戒,我们效忠的是皇帝,是大泉,不是哪一位皇子,清楚吗?”
庆忌微微点头,作揖行礼,说道:“孙儿知晓了……”
庆云山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庆忌可以走了。
庆忌作揖告辞,离开了书房。
回到青华院时,庆忌整个人都是懵的,八皇子向陛下投毒,此事儿着实让人心惊,难怪姐姐曾说,世间金钱与权力,能使人心尽数变恶。
爷爷的意思很清楚,便是害怕他与任何一位皇子交好,如此一来,一旦出事儿,必然会遭受牵连,就如今日的八皇子一般,只要与其交涉较深的人,恐怕都难逃这一劫,无论身份地位的高低。
九白自是感受到庆忌心境的变化,不过她也没多问,带着小庆瑶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很是欢乐。
庆忌则是待在一层看书,以此平息心境,好在他未曾与任何一位皇子有所交集,有的话也是陈对,不过她是女子,并不需要担心。
之后,庆忌便待在一层,一直看书,直到傍晚从宫中传来一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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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第一次进宫,庆忌显得更轻车熟路了一些。
此次进宫庆忌并未让人带路,毕竟作为听云轩小队长是有一块儿令牌的,算是可以出入皇宫的通行证。
“呦,来喽!”
守内门的金甲护卫看到庆忌后,都是笑着打招呼,这半年来,这家伙来来回回进入皇宫不下一百次了,早就混熟了,而且听闻庆忌的事迹,这两个护卫也是颇为敬佩的。
庆忌笑着点了点头,喊道:“韩哥,龙哥,今儿不高低整两壶?”
二人看完令牌后走到一旁石砖上,同时踩了下去,只见内宫的宫门慢慢打开,辉煌景象映入眼帘。
“快滚,快滚,你这小子,天天挑逗我们俩兄弟的味蕾,喝酒误事儿,喝酒误事儿……”
庆忌笑了笑,也不多言,抱拳致谢后进入内宫,直奔建宁宫而去。
建宁宫是庆忌见过这几座宫城里最为清净的一座宫殿,比起长宁,广平这些宫城来说,要安静许多,兴许是因为只有陈对一人在此的原因,也正因为安静,庆忌倒是很喜欢这里。
直奔陈对住处,在外的宫女老远便看见了庆忌,急急忙忙的跑去通报,所以庆忌在到门口的时候,不用等待,便直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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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殿内有些昏暗,唯有陈对所处的书桌处明亮异常,透过珠帘,庆忌看到陈对的身影,后者似乎正在写字。
慢步上前,庆忌走到珠帘前停下,朝着陈对作揖行礼,喊道:“殿下……”
“进……”
话音刚落,里面略显清冷的声音便已然响起。
得到肯定后,庆忌上前解开珠帘,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烟香弥漫,里头有些燥热,打眼一看,原来在中间放着一只火炉,炉火正旺,庆忌看向书桌后的陈对,后者穿的有些单薄,更像夏日的凉装。
庆忌淡然的看向陈对,神色并未变化。
写完最后一笔的陈对放下手中毛笔,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全然不顾庆忌的存在。
“唔……”陈对扭了扭脖子,望向庆忌,眉眼带笑,说道:“你我有多久没见了?”
庆忌掰了掰手指头,半晌后认真回应道:“有那么个二十日吧……”
陈对笑了笑,仔细打量了一番庆忌,有些惊奇的说道:“你这个子,窜的也太快了些吧?”
如今庆忌的身高长了不少,现在与陈对站在一起,怕是要比后者高那么一丢丢,要知道,如今庆忌不过十六岁而已。
“殿下说找我有要事儿相商,何事儿啊?”
庆忌总觉得待在这里不太妥当,于是便想早早结束,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对如何不知庆忌所想,不过她也不恼,开口说道:“今日叫你来是真有事情,如今已然仲春,父皇有意举行一次春猎,天启的青年才俊参与,前往百断山进行狩猎灵兽……”
“狩猎?”庆忌有些疑惑,灵兽他是知道的,比如家里那只食墨鼠,可是狩猎他确实未曾听闻,观闻天启百年历史,似乎陛下从继位来就未曾举行什么狩猎,如今却要来一场春猎,这又是为何?
“人皇做事儿,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陈对望向庆忌,淡淡的说道。
庆忌微微点头,确实如此,他笑着看向陈对,说道:“那我可不可以不……”
“不行……”陈对白了庆忌一眼,根本不给后者把话说完的机会,“父皇在决定此事儿时便知晓你肯定不愿参与,所以让我告诉你,这是圣旨,若是不想被降罪,还是乖乖的参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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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陈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庆忌嘴角抽搐不已,他抹了把脸,苦笑道:“我服了……”
“殿下的话还没说完呢吧?”
尽管心中不愿,但还是得认,庆忌看向满脸笑容的陈对,无奈的问道。
“哦?你怎么晓得?”
陈对看向庆忌,饶有兴致。
“一张信纸,或者捎带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殿下何以如此麻烦?既然选择麻烦,那么自然有麻烦的道理,殿下说呢?”
庆忌笑着说道,他不相信为这么点儿小事儿陈对会把他叫来。
“我也要参加狩猎……”
庆忌一愣,但看陈对表情,后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
“由于安全保障的问题,我决定与你一起,怎样?”
庆忌只觉得两眼发黑,灵兽可不比其他动物,那可是拥有修行者般力量的猛兽,平常人去干嘛?
“殿下,有一说一,我觉得似乎不怎么样……”
庆忌极为诚实,毕竟命更要紧。
陈对早知庆忌会如此言语,也不恼,只是笑着看向庆忌,说道:“百断山地势复杂,里头不乏一些厉害的灵兽,凶残,勇猛,哪怕是高境修行者进去也是颇为头疼,你进去的话若是没有方向,怕是很难在里面走下来啊!”
庆忌无奈的笑了笑,“敢问殿下有何妙计?”
陈对拍了拍手,说道:“百断山地图虽然有卖的,可是对于上面一些地点的标注却是没有一丝提示,我这里有一份极为详细的地图,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尽在掌握之间,只要你与我同行,保证一路上下来收获满满,要知道,灵兽的毛皮与血肉可以卖不少银子哦!”
二人相视无言,一个满是愁容,一个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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