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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霖桐干完茶厂的活,兴奋地跑到山上小寺庙,准备把赢了陈三的事告诉空明师父,走进禅房,看见空明师父闭着双眼,潜心打坐,陈霖桐没敢打搅师父,静静地站禅房中间,默默地等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空明师父慢慢睁开眼,神情平和地看了看陈霖桐,缓缓地说:“听寒施主说你与茶厂的陈师傅比赛制茶赢了。”
陈霖桐忍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嗯,茶厂里的人都想不到我能赢他,师父,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大家品尝了我制的铁观音后都惊呆了,根本就没动陈三的茶。”
空明师父面无表情,抬手示意陈霖桐坐下,“过来坐下,为师今天给讲讲茶道。”
陈霖桐急忙坐在空手师父对面。
空明师父转身坐在卧榻中间的矮桌边,拿起木炭炉上的水壶,将矮桌上的盖碗烫了一遍,接着冲泡了一杯铁观音,随后斟了两杯,给陈霖桐一杯,自己端起了一杯。
陈霖桐双手接过师父递过来的若深杯,“谢谢师父。”
陈霖桐双手端着茶杯没敢喝,静静地看着空明师父。
空明师父端起若深杯轻轻喝了一口,双眼微闭,轻声说:“喝茶,先入口,再入心,后入神。”轻轻放下茶杯,看着陈霖桐说,“茶亦有道,而茶道即是人生。阿桐,你年龄还小,人生刚刚起步,如果理解了茶道,对你今后的人生会有很大帮助。”
陈霖桐把端着的茶杯轻轻放在了炕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空明师父,“请师父指教。”
“茶道博大精深,而核心却是一个字‘和’,茶道追求的‘和’源于《易经中的‘保合大和’,世间万物皆由阴阳构成,阴阳协调,保全大和之元气以普利万物才是人间真道。”
空明师父的话把陈霖桐拉回到十年前,在父亲的书房里,谭熙瑞站在书桌边写了一个大大的和字,放下手中的笔,端详着刚写的字。
小阿桐踮着脚,双手扶着桌沿,看着父亲写的字,好奇地问:“阿爹,为什么要写这个字?”
谭熙瑞坐到椅子上,把儿子拉到自己跟前,指着刚写的字说:“因为这个和字是咱们制茶人必须要牢记的。”
小阿桐歪着头问:“为什么?”
“这个和字意味着天和、地和、人和,宇宙万物的和谐统一,只有做到了和,才能制出好茶,明白了吗?”
小阿桐摇摇头:“不明白。”
谭熙瑞开心地看着儿子说:“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你要记住这个和字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对人要和诚相处。”
陈霖桐回想起父亲说过的话,顿时明白了空明师父的一番苦心,对空明师父说:“师父,徒儿明白您的意思了。”
空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明白就好,你现在的制茶技艺与真正的高手相差很远,为师送你八个字,天人感应,五行互补,参透了这两句话后对你的制茶技艺会有很大帮助。”
“天人感应,五行互补……”陈霖桐若有所思地说,“师父,您能不能给徒儿些提示。”
“摇青的时候对茶叶内含韵质的感知就是天人感应。”
“徒儿明白了,喝茶的时候对茶的认识也是天人感应。”
空明点点头,“五行互补也就是为师刚才讲的和,制茶就是一个五行互补的过程,茶本身属木,茶叶中的一切是从土中而来,做青的主要目的是走水,杀青需在铁锅中进行,烘焙要靠火来完成,所以制茶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最终到达和谐平衡的过程,五行中的任何一个方面都不能缺,也不能过,否则制出的茶就有缺陷。”
陈霖桐恍然大悟,“一个好的制茶师傅必须能感知到青叶内在的五行状态,在制作过程中运用五行的相生相克,多余的剔除,缺少的补充,最后达到五行平衡。”
空明师父满意地说:“很对,你已经领悟到了制茶的真谛,在以后的具体操作中勤于练习,一定能成为制茶高手。”
空明伸手从卧榻旁的书架上拿过一本书,递给陈霖桐,“为师再送你一本书。”
陈霖桐看了一眼手上的书,“道德经。”
“假如人这一生只能看一本书,那么《道德经就是唯一的选择。人生中的所有困惑都能这本书中找到答案。”
“多谢师父,弟子一定好好习读这本道德经。”
2
吴把头独自一个人坐在制茶厂房里喝着茶。
陈三走过来,把自己刚卷的烟递给吴把头,“师父,您抽烟。”
吴把头接过烟,陈三殷勤地摸出火柴帮吴把头点上,吴把头吸了一口,然后看着陈三问:“有什么事?”
陈三一脸假笑,“嘿嘿,没什么事。”
“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要不怎么说您是师父呢。”
吴把头催促道:“有屁快放,没事就干活去。”
陈三靠近吴把头,低声说:“我这几天一直琢磨着件事。”
“你琢磨什么事了?”
“师父,咱不能让阿桐那小子在这里干长久了,得想办法让他走人。”
吴把头不解地问:“阿桐又招惹你了?”
“他倒是没招惹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这完全是为师父着想。”
“为我着想?”吴把头面露疑惑,“为我想什么?”
“您难道没有发现自从阿桐这小子斗茶赢了以后,厂里的那些小伙计就都整天围着他转,好像他现在是这里的把头似的,我看用不了多久您这个位子就坐不稳了……”
吴把头拿烟的手忽然一动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琢磨不定,陈三的话的确戳中了他内心的痛处。
“师父。”陈三看着吴把头叫了一声。
吴把头神情一怔,急忙把手上的烟把扔在地上,拂了几下让烟头烫疼的手指,一副犹豫不定的神情,“他还是个孩子,赶走不太好吧,再说寒老板那里也不同意。”
“等他羽毛长齐就晚了,您就是想赶也赶不走了,另外寒老板那边不用担心,他得听师父的,要不我们哥几个给他撂挑子,让茶厂关门歇业。”
“那怎么赶他走?”
陈三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您就甭管了,交给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