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犹豫,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保安没有上楼,就用门口的电话给李佃谣打了电话。
没有多久,李佃谣在保安的带领下,来到了曲径长廊。李佃谣看着不认识,她说:
“老人家,您找我有什么事?”
贾光明看着自己的女儿。儿子死了,熊书红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李佃谣这一条血脉。他没有给过她什么钱,但是,他在暗中帮助过她,也算多少有点宽慰。他没有回答李佃谣,却对保安说:
“好啦,麻烦你。我想单独跟她说说话。”
李佃谣忽然觉得,这位老人家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想不起来她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保安走了。贾光明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是那么的漂亮,像她妈妈李明珠。心里不免升起了一阵酸楚。如果早点认她,他能给她的更多,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他说:
“谣谣,你过得还好吧?我就是想见见你。”
李佃谣惊愕地望着眼前的这位老人。这个称谓,只有她的姨夫吴宝恒和大姨李明翠这么叫,这一位是谁?居然也用自己的昵称。她绞尽脑汁,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她说:
“老人家,我们认识吗?”
“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却一直记着你。”贾光明说着,眼睛里闪耀着泪花。
忽然,李佃谣想起了这个声音。在大会上,在电视上,她记得这个声音。莫非真地是他。但是,看面容,的确又不是他。她试探着问道:
“你......,你是不是姓贾?”
贾光明突然感到了骄傲,女儿认出了他,他是为他的女儿骄傲,比贾正强得多了,像自己。她应该做警察,和自己一样在警察队伍叱咤风云。而不是做律师。他笑了,不再表示,他说:
“没有事,就是想见见你。”
李佃谣猜对了。也不知道她的心中是什么滋味,一阵苦闷,一阵酸楚,一阵悲怒,一阵担心,反正世界上有过的所有感觉,都不能解释李佃谣时下的心情。她知道,警方在寻找他。她可以立即报警,她没有那么做。终于,她说:
“你走吧。”
女儿认出了自己。心底里有一丝丝喜悦,可她不认自己,让贾光明痛苦。他伤害了很多人,从未想过伤害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摆明了是不愿认这个父亲。他说:
“你还记得妈妈吧?”
李佃谣的心痛了。她生气地说:
“你走,你走吧。”
贾光明没有起身走的意思,他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是用毛线手工织的。七、八十年代,女孩子拥有一条这样的围巾,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贾光明把围巾递给了李佃谣,他说:
“谣谣,这是你妈妈的围巾,我一直替你存着,我没有忘了她。你拿着,不要忘了你的妈妈。”
李佃谣想哭,但是她哭不出来。意念中的妈妈,在睡梦里,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现在拿出这条围巾,形同往伤口上撒盐。她说:
“我不要,你走吧。”
贾光明的心凉了。看来李佃谣不认他贾光明,就连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不想认了。他痛苦地望着远去的女儿。她是那么飘逸,像她的妈妈一样漂亮。她这些年漂洋过海到美国去,如果李明珠愿意,他们可以重归于好。在海外,他贾光明有的是钱,完全可以过着舒心的生活。
李佃谣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走得很慢。心里边隐隐作痛。她一个电话,就会有警察过来,贾光明跑不远。血在身体里涌动,她忧愁了。他是那么的老,看起来的确不坏。特别是那条围巾,她真想留下来。上边也许还有妈妈身体里的温热。可是她却没有留。走到共工集团的门口的时候,她又想回身把那条围巾去要回来。她回头曲廊下,他已经没有了人影。
李佃谣的心里忐忑不安,她回到办公室里,不和任何人讲话。今天看见贾光明的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讲。
贾光明不能用身份证,不能乘坐远行的交通工具。好在还有老人卡。他乘公交汽车,来到存放现款的地方。要步行,他年纪大,那是难之又难的事情。再说了,还有那一大包现金。他只有等待。耐心地等待老虎过来接他。
老虎在尉市,就住城中村。城中村人杂,做生意、打工的人多。大家对生面孔都不在意。他住在村中十字路口的一栋楼房里,这里容易观察外边的情况,出门也四通八达,很方便。按常理,他做完这一单生意必须离开。可是贾光明要跟他一起走。贾光明于老虎有恩。关键是带贾光明离境,承诺的费用,比杀两条人命赚得还多,是钱留住了老虎。
郑行中和老虎有过几次交手,多少能感到一些规律。老虎做事,完事后都不会马上离开。待风平浪静之后,他才会走。因为老虎知道,尉市、省城,除了贾光明、李顺,大凡认识他的人都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郑行中判断老虎没有离开尉市,在尉市寻找他的皮卡车才是上策。他找了张浩,请求张浩寻找老虎的皮卡车。还是天眼厉害,警察在监控的视频中确定,老虎的皮卡车,在案发时到现在,没有离开尉市。
尉市比省城小,可是要在尉市寻找一辆皮卡车,需要时间。老虎是说走就走,不给警方任何时间。挨门挨户去查,就凭张浩手头的警力,犹如大海捞针。此时的情况,时间贵若黄金。
经过苦苦地思索,李佃谣终于挣脱血缘的羁绊。不,李佃谣是律师,应该说是法律提醒了她。她给张浩打了一个电话,内容非常简单,贾光明准备出逃。看见化了妆的贾光明,这是李佃谣咀嚼后的结论,很精确。
刑警出身的贾光明,侦查和反侦察的手段一样高明。他不能用身份证出行,无法乘坐普通的交通工具。要出逃,必须得有交通工具。交通工具,老虎有。由此推断,老虎如不在省城,很有可能要从尉市出发,去省城接贾光明出逃。张浩的思路愈来愈清晰。可是,他又犯难了。出尉市,高速公路到时只有去东去西两道出口。那么,省道、国道又各有一出一进,这就四条出口。还有数不清的去乡镇、进村舍的各种道路,条条路口都要有人把守。张浩手中的警力,无法满足要求。
得到贾光明欲出逃的消息以后,郑行中和张浩一样,知道了老虎要出尉市。也知道尉市有数不清的出城道路,警察无法满足在每个路口都布上人员。对付老虎,他有过经验。当初在省城,老虎准备对李顺下手。不就是一纸广告,轻松地化解了老虎的一次行动。他想故伎重演,便匆匆来到张浩的办公室。他对张浩说:
“张队,过去我们用广告拦住过老虎的一次杀人行动,这个办法很好用。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用上。”
听说“杀人”,张浩警觉起来,质疑地问郑行中,说:
“知道杀人,为什么不报警?”
“只是判断,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怎么报警。”郑行中不想和他纠缠这些题外话,他说。
“那你又怎么证明你的办法有用?”张浩职业习惯,对警情的反应非常迅速。而后才是其它的事。他问郑行中。
“就是把黑暗中的行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它无法遁形。给对手的心理上,造成强大的震慑。”郑行中说。
张浩是一头雾水,听不明白郑行中说得是什么意思。警情急,他要动作,要行为。他说:
“哎呀,这又不是上理论课。怎么做,说明白一点。”
“广告,我们用广告揭出老虎的行踪,就吓退他了。”郑行中说。
“小朋友,这是抓捕,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不是做生意,你看我这里还有一摊子事呢。行了行了,你先去吧。”这是警察的专业,不是一位商人所能知会的事情。张浩有点不耐烦了,他说。
郑行中很有耐心,“老虎来了”这个广告老虎见过。郑行中以为,“老虎来了”能够从心理上震慑住老虎。他笑着说:
“张队,你先不要急嘛。听我把话说完,再赶走我不迟。”
警力少,把守每个出城的路口,人手不够。但是,在每个出城的路口贴上广告,这并不难。老虎如果出城,在路口看见“老虎来了”的广告,势必惊慌,他以为自己的动机泄露。或改道,或退回城里藏匿。看见广告,明白自己的动机败露,藏匿的可能性不大,要尽快让老虎改道,事成必然。如果在所有出城的到路口,都醒目地贴上“老虎来了”。只留一个出口,把老虎逼到这个出口。警察在出口外埋伏,抓到老虎的可能性就最大。这样就解决了张浩的警力不足的问题了。
张浩听了郑行中详细的说明,以为还行,不妨一试。他立即召集会议。警察就是这样,集群体者为大智。会议上有争议,也有赞扬,还是决定照此办理。他们把郑行中的意见,修改得更加完善,更加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