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管粉红美人愿意与否,结局似乎已然注定,便见庭中诸多落寞,亦有巴结着恭维之词泛滥,简川却瞧不得秦峰这厮的猖狂,且不论这厮找人堵他,便说他对苏茶儿设下如此腌臜的陷阱,简川也是绝对容不下他的。
故而长身站起,扬声道:“且慢,某亦偶得几句,想请诸位指正。”
“是你。”秦峰这才发现角落里的简川,双眼立刻眯了起来,露出阴沉。
那粉红佳人却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会管秦峰耐不耐烦,急声道:“公子且快诵来。”
便见简川迈步走出角落,边走便吟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哼,就这。不知所谓。”见简川顿了一下,秦峰以为结束了,立刻出言揶揄。
简川面露鄙夷,也不搭话,继续吟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瞧,八句之后,意境出来了,便见秦峰这厮欲言又止,看来也是听得出好坏的。
而若仅仅如此,尚还不过与秦峰所作伯仲之间,而简川要的是吊打,故而一鼓作气的再抛出八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吟诵至此,满庭皆惊,在场士子文人看向简川的目光宛若天仙谪落凡尘。
通观此诗,层次清晰,语言浅近,回旋委婉,近乎民谣似的自言自语,然而就是这样的自言自语,却蕴含着无限的艺术张力,给人以延绵的审美享受和强烈的认同感,所谓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音要妙,欢愉之词难工,穷苦之言易好,不外如是,这就是唐寅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以此来吊打秦峰,也真是抬举这厮了。
“吱呀”一声,却是正门大开,一白衣女子疾步走出,面露痴迷的看着简川痴痴的问:“公子,可还有?”
便见这女子,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不用问,自是那花魁白娘子无疑,也是今日的正主。
这花魁出门相迎,可是极大的殊荣,而简川也绝对当的起这份殊荣,准确的说,是唐伯虎当的起,这首桃花庵歌当的起。要知道,此等旷世大作出于此,于此间主人而言乃是极大幸事,其甚至有可能随之名传千古,所以也无怪乎这白娘子这么激动。
此刻的白娘子,看着简川柔情蜜意,恨不得赶紧将简川拽进放去缠绵,却惊诧的发现简川的目光仅仅只是在她身上扫了一眼便即转开,似乎并兴趣。
简川却是毫无兴趣,于他而言,再美丽的躯壳也比不上纯净有趣的灵魂,而此前虽然未曾与这白娘子见过面,但得益于她那丫鬟仆人的劳苦功高,简川对这白娘子不可自制的存了先入为主的极恶观感,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凭白让这女人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可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吊打还是要继续的,于是乎借着白娘子此问,简川铿锵诵出了最后四句:“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应情,应景,应人。
必为绝响。
此刻,举坐屏气凝神,无味无穷,。
良久,那白娘子欠身一拜,纤手相邀:“今夜,就让奴家伺候公子吧,公子请进。”
“等等。”却是秦峰大喝出声。
那粉红佳人上前一步,冷声道:“秦公子,莫要自讨没趣。”
言语中威胁之色甚浓,而秦峰显然也知晓如白娘子这等花魁虽是贱籍,但石榴裙下不知多少达官显贵,与那些达官显贵相比,他虽有银钱可却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故而只能硬生生忍下心中怒气,冷哼一声匆匆退走。
而简川见状,心里痛快之余却也犯了难,眼下白娘子相邀,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若时不进去,几乎是等同于表明了自己对白娘子的不屑,白娘子必成汴京笑柄,自此成为简川之敌,生意也不可能做的成了,可若进去,难道真成秦晋之好?
嗯,也不是不可以,观感不好归不好,但实话讲,是真诱人啊。
于是乎,简川嘿嘿一笑,当下就仰首挺胸的迈步进了房间,余光一瞥,却是瞧见了那丫鬟和男仆,又是嘿嘿一笑,双眼意为难名的扫了他们一眼。
白娘子常年混迹官场,这等眼力见还是有的,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却也没有立刻声张,而是随之挽住了简川的臂弯,酥软的身体顺势挤进了简川的怀里,而后,双双入门,隔绝了外界的羡慕嫉妒恨。
却说进门之后,简川正在打量屋内的陈设时,白娘子欠身再拜,直言道:“公子似乎对奴家有些误会啊,可奴家确定从未见过公子,为何公子看向奴家的眼睛如此薄情呢?”
这般单刀直入的做派倒是令简川高看了此女一眼,便也不藏着掖着,说:“我乃苏氏车行简川,不知白娘子可有印象呢?”
“苏氏车行?简川?难道公子就是那设计楼车之人,那可真巧,图纸奴家已经看过了,巧夺天工,奴家甚为喜爱,所以已经吩咐下人去苏氏车行谈合作,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闻言,简川略显诧异,观其神态似没有说谎,却也深知此等人逢场作戏乃是常态,故而也不反驳更不逼问,只是陈述事实:“是不是出了变故我不知道。但白娘子口中的合作之人我是没见过的,且,我派来送图纸之人被你等扣下,言及我那朋友欠了你等十贯钱,我此来,便是为了赎回我那朋友。且不论是非,银钱等会就会由我老仆送来,不知可否先让我见见我那朋友。”
“竟有此事?奴家竟全然不知,公子,奴家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