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人命关天,所以,不走弯路乃为当下第一要务。
幸而线索还是有的。
首先,那两个最初最初冒出头要对小皇帝不利的,虽然被小苏昀杀了,但他们身上的装束却是太监,所以司礼监绝对有内应。奈何宫里的太监太多,排查的难度太大,所以并不适合作为切入点。
其次,正面刺杀者虽皆身死,然他们十余人竟全能携带暗器进宫,禁军显然脱不开责任,也是可查的一条线索,然同样的,排查范围太大,迁延日久,没这个时间。
然后,便是最后射向高太后却被苏茶儿挡下的飞镖,当时,出头的刺杀者尽皆被禁军包围,根本不可能射出飞镖,且老黄确定,这支飞镖乃是从舞团中射出的,这漏网之鱼必然藏身其中,可这舞团,也有百多人,排查的难度虽也很大,却绝对不可放过。
还有那只猛虎,那个用哨声刺激猛虎使其发狂之人,然这人隐藏在哪个团体里更是难查,又或者,其和最后那射出毒镖的乃是同一人。
夜中,瘸子每隔一个时辰进房一次,行针把脉用药,如是三次,天亮了,简川一夜未免,阴沉着脸推开了门,大年初一的小雪慢慢变大,打在脸上寒冷刺骨,一如简川此刻的心境。
雪中的汴京城,已有年初一的热闹气象,然真正的上层人士,却已做好了迎接尸山血海的准备。
虽只是一夜,可简川被赐八方剑领命彻查除夕刺杀案的消息已然传开,人人都在观望,思索着简川将以何种方式展开调查。
自简川走出院门那一刻起,风暴将起。
而至六扇门,人已齐备,直奔开封府,手持八方剑而入,直接借调了开封府两百衙差,而后由三十三属众各自带领,分赴四方拿人。
汴京城,肉眼可见的乱了起来,街道上,到处都是拿人的衙差,百姓们噤若寒蝉,初始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当昨夜刺杀案的消息开始流传,百姓们更加害怕了,这年味便无疑变了味。
六扇门的监牢,第一次洞开便人满为患,审问,随之展开,负责人,乃是齐引章。
事到如今,简川哪还能顾忌序许多,齐引章的手段乃是绝大的助力,自然是不能放过,且根本无需他自己去教坊司请,早上到六扇门时,齐引章已经在门口马车里面等着了。
随后,简川马不停蹄的进宫拜见太后,一番长谈却是无果,太后也无法推测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搞出如此大的阴谋又是何用意,然这番长谈却也不是毫无作为,最起码可以断定,此次刺杀案的某后主使者应该和外邦无关,因为现今太后摄政的局面宋庭中是多有分歧的,从这一点来说,太后活着对外邦是有利的,杀了太后,只会促进宋庭的团结,对他们产生莫大的威胁。
那么,太后若被刺杀,得益者回是谁呢,皇系?新党?都有可能,太多了,根本无从查起。
无奈,简川只能退出皇宫,承天门前牵了马,呼啸而去,然不多时却又回返,目光紧盯着蹲在桥头的光头大汉,这么冷的天,其还是赤裸着上身,抱着臂膀,显得可怜。
简川靠近他,拍了下他的光头,问道:“喂,在这干什么?”
光头汉子站起身,足足比简川高出了三个头,这压迫感可真实在,其说话瓮声瓮气的,透着痴傻:“俺来拿钱,他们不让俺进。”
说着话,还手指着承天门前的守卫,愤愤不平。
简川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再问:“找谁拿钱啊?”
光头傻汉愣愣的答:“是一个小老头,他答应俺了,说只要打服了大虫,就给俺十贯钱,俺爷爷还等着这十贯钱治病呢。可他们不让俺进去。”
小老头?太监?不是禁军?
闻言,简川心头霍然一惊,因为这明显不合常理,似这般关乎家国颜面之大事,怎会交给一个太监去办呢,于是乎,简川敏锐的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赶紧追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知道啊,他跟俺说,只要俺打服了猛虎,就给俺十贯钱。”
傻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简川虽心急却也只能无奈温和的循循善诱,便笑问:“那你能认出他吗?”
“能呀。”
见傻汉答的干脆,简川终于松了口气,后说:“那我带你进去找他吧。”
“好啊,好啊,”傻汉顿时拍手,凶狠的脸上满是欣喜。
如是,简川再度进宫,虽带着傻汉,却无人敢拦。
径自找到李公公,让其将宫中年纪四十以上的太监全部叫来,挨个的让傻汉辨认,然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傻汉也没认出那个口中的小老头。
于是乎,简川沉着脸问李公公:“都在这了?”
李公公拿着册子快速翻看,良久才小心谨慎的答:“是啊,都在这里了?”
如是,简川皱眉,傻汉却在此时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对了,那小老头只有一只手。”
闻言,简川气的直跺脚,却又知道不能跟傻子置气,于是乎看向李公公,却听其言:“那不可能,宫中不可能有伤残的奴婢。”
宫中伤残者,都会被勒令出宫令行安置,这一点简川也是清楚的,于是再问傻汉:“是他带你进宫的吗?”
“不是啊,是一个将军带俺进宫的,还说完事之后找那将军要钱就行了,可是,那将军昨天死了。”
果然是里应外合,听得此言,简川顿时心头有数,立刻让李公公将潘远叫来。
不多时,潘远被叫来,看向简川的目光竟似有些敌意,简川对他的意见更大,堂堂一个禁军统领,竟然犯了这么打的疏忽,在简川眼里,这就是个废物,苏茶儿被伤,这废物绝对难辞其咎,所以,简川说话毫不客气,冷声问:“本官问你,这汉子是谁找来的?”
潘远哼了一声,显然对简川的态度很不满意,径自顶撞道:“此乃我禁军中事,简大人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闻言,简川差点被气笑了,暗道此人肯定是被丈母娘宠坏了,当此关节,竟然拿着捏着故作姿态,真是不知死,所以,简川立刻替丈母娘教训起了奴才。
“混账,本官在问你话,如是答话即可,休得废话。”继而拔出八方剑指之喝道:“跪下答话。”
闻言,潘远顿时双目圆瞪,怒喝道:“简川,休要欺人太甚,我乃”
“啪”的一声,却是简川手腕一番,用剑翼拍在了潘远脸上,八方剑锋利无匹,虽是侧面依旧打的其鲜血横流,耻辱更甚。
“简川你敢?”
“你在找死?”
简川怒喝,再不多言,直接执剑劈砍而去。
好在潘远到底是个一流高手,轻松躲开,然其刚想还手,简川随之怒喝:“大胆,你敢忤逆?”
李公公亦是大喝:“潘统领,万万不可。”
便见潘远脸上风云变幻,他心里当然不平衡,何以简川才进入太后视线不足半年便取得了如此信任,而他已然效忠了十几年却比不得简川在太后心里的分量,他憋屈,好在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一旦他敢动手,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毕竟简川现今代表的,乃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容不得半点忤逆。
于是,其轰然跪倒,道:“下官唐突,请简大人恕罪。”
简川冷哼一声,也没时间羞辱他,继而八方剑入鞘,喝问:“回话。”
“是的,此人乃禁军百户杜翔的侄子,被其举荐降服猛虎,而杜翔,已于昨日殉职。”
侄子?肯定是托词,如是简川怒吼:“什么侄子?如此大事,焉能不查家世?”
此时,潘远也终于醒悟过来,杜翔很有可能是内应奸细,如是,顿时头冒冷汗,若果真如此的话,他难逃干系,正自惶恐间,却听简川喝道:“还愣着做甚,速去汇总杜翔其人所有信息,本官现在就要,另外,将杜翔在禁军中的亲近者具皆叫来,本官要问询。立刻去办,日落之前,本官要在六扇门见到详细报告和相关人员,若有疏漏,唯你是问。”
如是,潘远仓惶离开,简川则深吸口气,转头对傻汉说:“我给你十贯钱,我还给你爷爷治病,你跟我走吧。”
傻汉懵懂的问:“真的?”看到简川点头,立刻欣喜道:“那太好了,俺跟你走。”
回去的途中,简川暗叹真是侥幸,偶然间心血来潮的一问,竟得到了两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杜翔虽已死,然通过对其人际关系的调查,肯定能有所收获,而那个伪装成太监的独臂小老头,更是一条关键性线索,若能将之找到,必然能急速推进案件的进展,而想要找到那独臂老头,傻汉作为现今唯一的目击者,自然至关重要。
路上,简川一边沉思着一边和傻汉闲聊,很快便打听清楚了傻汉的相关信息,其有一个很威风的名字,叫朱铁蛋,今年二十有五,除了一个病榻上的爷爷,举目无亲,铁蛋虽傻,却有孝心,家乡的郎中看不好爷爷的病,他便背着爷爷徒步了几百里,从济南府跑到了汴京城,只因为他听人说,汴京城里的大夫是全天下最好的。
如是,简川叹道,也是一个苦命的汉子啊,通过简单的交谈,也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这个憨傻却单纯至极的铁蛋,心下有了留在身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