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安,黄昏渐渐退去,天色已黯淡了下来,车队未曾停歇,缓缓向西。
护送的官兵此行也是一同驻扎到灵州,对他们来说,也是离开故乡了。
李九州和封文静、张小锣乘坐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张小锣没怎么出过远门,一路好奇的掀开车帘四处观望着。
张老头拍马赶上了李九州的车,敲了敲车窗。
“到了灵州,怎么安排我啊?”张老头笑嘻嘻的声音传到了车厢里。
“有酒喝就行了,你还想要什么。”李九州掀开车帘,话语中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
张老头温和一笑,诚恳的问道:“到了灵州,就是你说了算,你就不打算赏我哥一官半职?”
李九州知道他是开玩笑,他若是图功名,也不会一直没有好处的跟着自己,轻声说道:“你想要什么官职?”
“当个副节度使也应该不错。”张老头的表情甚是惬意。
李九州白了他一眼,拉上车帘。
张老头加大了音调说道:“我说,到了灵州,你打算如何安抚军心?”
“你以为真有兵变啊。”李九州拉开车帘,“这只是调我去灵州的一个借口而已,到了那边,你就好吃好喝呆着,好酒自然少不了你的。”
“若不是跟着你有好酒喝,我才懒得跟着你。”张老头用这不合逻辑的解释开着玩笑。
李九州微眯着眼看了远处,挥手唤过一名侍卫,轻声问道:“何时能到灵州?”
“回节度使,三日便能到达,有我等在,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这些护送的侍卫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人物,路上的平安,自是可以担保。
李九州隐约猜到,他们里面应该有皇帝或者杨国忠安排到自己身边,到了灵州监视自己举动的。
车队已经往西北行出一日,这时太阳渐渐躲进山峰,黄昏的光线已有些黯淡,车队停在一大片树林边上,李九州见众人赶路疲惫,吩咐先在此处暂停,稍作休息。
带头的侍卫四处看了看地形,走到李九州马车前恭敬说道:“禀节度使,远处有一行人马冲咱们而来,要不要上前拦住?”
这些侍卫因为以后将要在灵州听命于李九州,所以称呼李九州为节度使。
他们以后是不是自己的人还不好说,此时叫自己节度使为时尚早,李九州笑了笑,“咱们只走自己的路便是,不用去管他。”
话音刚落,几匹骏马如箭矢飞奔而来,带起一路尘埃。
大地轰鸣摇晃,众人瞪大眼睛看着驶来的马队。
那一群铁骑有序的排成一条直线,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重甲骁骑,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上,一面旗帜鲜艳如血,映着“河西”二个大字。
识得的人已有些震惊。
张老头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赞道:“乖乖,早听说河西节度使哥舒翰治军严明,麾下铁骑能征善战,今日一见,若然名不虚传。”
李九州一听,也是好奇,站起身来望了过去。
原来是震慑吐蕃,威震三军的名将哥舒翰,早听说他是大唐的一员猛将,不想今日在此能遇见。
哥舒翰疏财仗义,兵士很多都钦佩他,早年间吐蕃入侵边境,哥舒翰在苦拔海抵御,对方三支步兵从高处蜂拥而下,哥舒翰手持半段枪攻击其前锋,所向披靡,敌方三支步兵全败,由此而出名。
每至麦熟季节,吐蕃常深入积石军等屯区夺麦,而唐军不能抵御,以致积石军等处被称为“吐蕃麦庄”,前后没有人敢抵御他们。哥舒翰就任后,暗中引兵到积石军,设埋伏等待吐蕃军。
吐蕃的五千骑兵抵达,哥舒翰在城中率领骁勇战士快速攻击,将吐蕃骑兵几乎杀尽,剩余的有些逃跑,埋伏的兵士半路拦截攻击,一匹马也没有逃走,哥舒翰擅长使用长枪,追赶上吐蕃军后,用枪搭在士兵的肩上喝斥对方,吐蕃军惊恐回头,哥舒翰便用枪刺其喉咙,将人往上挑高三到五尺再落下,没有不死的。
他带来的这队,便是凉州铁骑,一队铁骑浩浩荡荡,气势如虹,动作如出一辙,已经来到李九州面前。
哥舒翰翻身下马,一眼看见李九州的打扮,立即奔驰到前,行了个礼说道:“我刚好到此办事,听闻新任朔方节度使前去赴任,特来一睹风采。”
李九州回了个礼,客气道:“久仰河西节度使威名,我亦早想拜会,不想今日能在此处遇见,只观这些铁骑,果是威猛,真是让人叹服。”
“李公先前之事,我早有耳闻,素来钦佩李公为人。”哥舒翰简单客气了下,转头高呼,“来人,拿酒来。”
两个士兵递来两个酒袋,哥舒翰拿了一个递给李九州,“此处简陋,没甚好招待,以这酒敬你。”
哥舒翰是突厥人,有着游牧民族的彪悍和直爽。
他原本家财产丰盈,他倜傥侠义,爱好承诺,纵意饮酒,他在京师客居三年,被长安尉轻视怠慢,哥舒翰感慨之后发愤改变志向,到河西从军。
这样一个素来嫉恶如仇的人,听闻了李九州所干的那些事,也佩服他的仗义,是以亲自前来,要见见这位好汉。
李九州见他好爽,将塞子拔去,仰头咕咣咕咣喝了起来,哥舒翰哈哈大笑,也喝了起来。
这般人物,让李九州想到了金庸小说中的萧峰,喝完将酒袋一扔,由衷赞道:“若是大唐将领都如你这般,何人还敢进犯我疆土。”
哥舒翰凛然道:“男儿自当为国,只要肯为国出力,无分什么勇不勇猛,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为国捐躯,我亦敬重他。”
李九州不禁微微低头,自己的身形在哥舒翰面前,确实配得上他说的手无缚鸡之力。
“我此来是有一事要告知李节度使,以便你到灵州之后好管理军队。”喝完了酒,哥舒翰直奔主题。
哥舒翰本就是治军的好手,李九州听得他有正事要告知自己,还是关于治理军队的,整了整表情,认真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