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想不到是他吧?”老和尚在铁栏里背对外头微弱的光亮,平静的问李九州。
李九州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是有些想不到,但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帮他?”
说完之后,他狐疑的看了老和尚一眼,总觉得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告诉自己。
老和尚解释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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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不明白,难道他是被安禄山威胁了?
老和尚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旁听,又开口道:“你在朝中为臣,难道看不出安禄山的野心吗?”
李九州有点迷糊,还是点了点头。
暂时看来,这些都是老和尚的一面之词,安禄山没有任何疑点和动机。
再说,就算有动机,为何还要这般费劲心机找人刺杀皇帝?
难道,安禄山已经开始谋划反叛之事了?
李九州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老和尚见他懵懵懂懂,也不解释,径自说道:“只怕你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追究下去。”
李九州冷笑道:“那你可就小看我了,你还没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老和尚淡淡一句反问,让李九州有些不太明白,他都已经说出幕后主使是安禄山了,为何还是不愿意说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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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想了想,厉声道:“你既然不肯说,我只好自己去找证据了。”
“你要如何找证据?”老和尚咂摸出味道来了,可他还是不愿意说出口。
李九州立在墙下,双目寒光一闪:“蓬莱海边的东瀛人身上,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说不定是你冤枉安禄山,这原本就是东瀛对付大唐的一种手段。”
的确,眼下,他不得不将东瀛人和这桩刺杀联系在一起,至少在没有证据证明是安禄山指使之前。
仅仅凭老和尚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唐虽然开放,但窥伺之人甚多,东瀛又狡诈,不可不防。
“一旦查明真相,大唐和东瀛兵戎相见,你可就成了罪人了,以东瀛现在的实力,根本阻挡不了我大唐的铁骑。”李九州平淡说到。
他这话虽然说得平淡,老和尚也一脸平静,但李九州还是注意到他额头微微沁出的汗水。
看来老和尚并不想见到大唐和东瀛开战。
李九州从旁边拿来一条汗巾,递给老和尚擦擦,老和尚皱眉接过,不屑的冷哼一声,轻轻擦了擦汗。
“说吧,我已经答应了你,此事不告诉皇帝。”李九州挺直身板,看向窗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身居高位,对格局看得再明白不过,老和尚见他淡然坦荡的样子,不由得愿意选择相信他。
其实对于安禄山策划的计划,他也不过只是颗棋子,他甚至连安禄山长什么样子都未曾见过,更谈不上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他只是按照对方要求,驱使着手下执行每一个步骤。
东瀛人或许是穷疯了,为了一些利益,会付出成本以及承受代价,而所有的利益,都将是他自己得到,这群可悲的东瀛人,恐怕到死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真是至理名言,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不过是安禄山的一颗棋子而已。”李九州继续开导着他。
听到这里,老和尚咧开嘴,发出一阵呵呵的干笑声,笑过后,开始缓缓说了起来。
“很多年前,我原本是一名遣唐使,算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在大唐也呆了差不多三十来年了。”
李九州点头,这点他是相信的,从老和尚完全汉话的语言和动作中便能轻易看出来。
他说他是遣唐使,李九州也并不怀疑。
唐朝富强,四方艳慕。
唐朝时候,因为对大唐的崇拜,日本派遣使团的频率大大增加,一共向唐朝派遣了十九批的遣唐使,其中因为各种原因,成功了十六次,每次派遣的人数不定,少则百人,多则五六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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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的遣唐使,来到唐朝之后,有的在朝中为官,比如著名的中日文化交流杰出的使者,阿倍仲麻吕,来了之后,因“慕中国之风”而不肯离去,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晁衡,做到了左散骑常侍这样大的官职。
有的遣唐使,来唐朝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则回国去了,在日本国内受到重用。
还有的,则是隐姓埋名在大唐安居下来,也有的消失了,下落不明。
想必,这老和尚便是因为某些原因,隐姓埋名,不愿回国。
老和尚顿了顿,继续说起往事:“我最早是在开元五年,随着船队一起来到大唐的,当时我们是从海州登录的,海州刺史李邕接待了我们。”
当时,海州是唐朝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许多外国使团到唐朝来,都在这里登陆上岸。
一般的遣唐使,他们抵达唐朝以后,要走一个朝廷的流程才能登陆,首先唐朝的官员先安排他们住在驿馆,然后向朝廷报告,等朝廷批复之后,骨干人员才能上京城接受皇帝的召见,其他人就在州府,在大唐国土进行考察和学习。
他说的李邕,是唐朝著名的书法家,出身江夏李氏,博学多才,少年成名,曾任校书郎、左拾遗、户部郎中、殿中侍御史等官职。
后来被李林甫构陷,含冤杖死,时年七十。
“然后呢?”李九州看着老和尚,见他泯着嘴皮,还以为他是口渴了,从旁边盛了一瓢水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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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轻轻推开,说道:“当时我们一批使臣共五百多人,十艘大船,装满了奇珍异宝,金银等达百万巨资,带着天皇的亲笔属书信,要到长安觐见皇帝。”
老和尚说着,眼光看向前方,“一开始,海州太守李邕把我们一行迎接到府内留下招待,要什么,就给什么,酒肉美女应有尽有,唯独不让出入。”
李九州认真听着,觉得奇怪,问道:“为何不让你们出入?”
老和尚没理他,继续说了起来:“次日,李邕告知我们,说是昨夜突发大海潮,船只尽皆失踪,不知道漂到哪去了,我们一行因为没出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没了船,走陆路的话,不知何时才能到达长安,所以只好听从李邕安排。”
李九州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会奏明圣人。”
“不错。”老和尚点了点头,“他的确奏明了皇帝,说有一批日本使者,船被大海潮毁了,没法回国。”
“难道皇帝没理会?”李九州怀疑着问到,心想肯定是皇帝不理这件事,才导致他们心生怨恨。
老和尚摇了摇头:“皇帝接到李邕的奏章之后,很是同情我们,便命李邕建造十艘大船,派善习水性者五百人,护送我们回国。”
听到这里,李九州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呢喃道:“理应如此,你们既然是来觐见学习的,我大唐当行待客之道。”
老和尚愣了楞,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听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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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努力想了想,并没什么不对啊。
于是摇了摇头。
老和尚长长叹息了一声,拖着沉重的声音说道:“李邕写给皇帝的奏章里,有两件事没说,他没有说我们是要到长安去觐见的,也没有说我们带了大批金银珠宝准备进献给皇帝。”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九州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那既然船沉了,不知船上那些金银珠宝去哪了?”
老和尚指责他:“你该先问李邕为何不如实上报皇帝。”
李九州顺着他的节奏:“那他为何不如实上奏?”
“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老和尚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似乎昔日的往事又浮现在了眼前:“其实那晚并没有什么大海潮,那些船也不是被海潮所毁,而是李邕一手制造的。”
李九州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他将船毁了,然后拿走了你们带来的金银珠宝?”
老和尚将视线转向了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李邕可是历史上的名人,出了名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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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昔日也曾听过他的故事。
李邕性格豪爽,敢做敢当,喜爱结交名士。
曾经有一名女子,其丈夫被人谋害,该女子性情刚烈,持刀复仇,刺杀了真凶,被抓获后,按照大唐刑律,罪当处以极刑。
李邕听说这件事,奋不顾身上疏朝廷,终于救下了这名女子。
大诗人李白还专门为此写了一首诗《东海有勇妇。
大概意思是:东海有一名勇敢的女子,其英勇的事迹,堪比关东为父报仇的苏来卿,她向越处子那样的击剑名家学剑,身手快如流星,超腾敏捷,为夫报仇,万死不辞,慷慨捐躯,精诚感动了上苍,她手执雪刃,十步两跳跃,三呼一击杀,与仇敌激烈搏斗,将仇人的首级,高悬于城门之上,又将仇人之肠肺,践踏为泥土,她以此来报答伉俪之情,大义粲然!
当时李邕上奏朝廷,从而使这名勇敢的妇女得以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