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鹏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傻笑了几声，开口说道：“所里组织给周兵的家属捐款，老规矩，说是自愿，最低50。”

陈实点了点头，拿出一百五十元钞票交到了小鹏的手里。

接着又拿出一百：“这是洪峰的。”

一般单位组织捐款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按级别拿钱，好像这次青塔所捐款，普通治安官五十，每高一个级别再加五十，而且一般下属都不会比领导捐得更多。

孙飞也是识相的拿出了五十块钱。

小鹏伸手接过。

轮到肖承。

他先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接着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五十的，又在全身上下摸了一圈，这才开口对着孙飞说道：

“带钱了吗？给我拿四百。”

孙飞什么也没问，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递了上去。

肖承点了点头，接过来转手给了小鹏。

“肖哥你……”小鹏有些迟疑。

“这是我捐的，别问了，拿着吧。”肖承语气肯定。

小鹏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明天会举行周兵的葬礼，愿意去的可以去。”

说完转回身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小鹏并没有说时间地点，这种事只是尽到通知的义务就好，一般谁也不会因为一个罪犯去这种晦气的地方。

“小鹏。”哪知肖承叫住了他，张口问道：“在哪？几点？”

“早上八点，在东阳殡仪馆。”小鹏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接着疑惑道：“肖哥，你要去？”

肖承点头。

小鹏吹了下头发，想了想，没有问什么，转身走远。

这时孙飞挪了过来：“肖承，不是钱的事儿，你没必要这样，这事儿不赖你。”

“我知道不赖我，但心……过不去。”

肖承双手枕在头下，仰躺在椅子上尽力地抻了个懒腰。

……

第二天一早，天气仍然晴好，甚至北风里都传来了些许暖意。

不到七点半，肖承就来到了东阳殡仪馆。

上次他来的时候，是六年前！

虽然时间很早，但门口车水马龙，人流往来不息。

“这儿生意可真好。”

肖承摇了摇头，毕竟这种地方谁都得来，生意想不好也难。

走进大门，一阵烧纸的胡味夹杂着浓重的烟味扑了过来，仔细分辨，内里还有着一丝腐朽陈旧的气息。

大大的长方形大厅，人声鼎沸，两侧十数个房间依次排开，门口有聚堆聊天的，玩牌的，忙着进行祭祀活动的，一堆一簇，杂乱不堪。

“嘶……”

如此热闹景象，却让站在大厅当中的肖承打了个寒颤，仿佛有丝丝凉意从骨头缝不停刺入，让他如堕冰窖。

“肖哥！”

正在他茫然四顾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你来的这么早？”

肖承回头：“小鹏？你怎么也来了？”

“所里的捐款，让我给一起送过来。”小鹏撇了撇嘴：“后勤的赵主任说他们那边最近人手不够，一事不烦二主……”

说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这小子，还是不懂得拒绝啊！”肖承想了想，但没有说话。

有些事不是别人说点大道理对方就会听的，不经事儿永远也长不大。

“肖哥，跟我走吧。”

小鹏看肖承站在那里有些茫然，猜到他可能还没有找到地方：“我知道在哪。”

说完当先向着大厅内里走去。

肖承迈步跟上。

走了几步，小鹏抬头认准一间门头黑板上写着周府的房间走了进去，肖承跟随而入。

空间不大，正中摆着一张香案，上面周兵的黑白大幅照片敬立当中，陶制香炉上三根清香白烟缕缕，三牲果盘一应俱全。

香案前面是一具透明棺椁，肖承注意到，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小物件。

没有一束鲜花，一个花圈，两侧座椅空空荡荡，房间里只有郑丽丽抱着周晨，两人披麻戴孝，目光呆滞地缩在墙角，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来人灵前吊唁！”

负责灵前待客的先生本来昏昏欲睡，一听有人前来，连忙强打精神，大声宣唱：“一鞠躬……”

死者为大，肖承小鹏恭恭敬敬地鞠躬三次。

“家属答礼！”

照本宣科完毕，先生又坐了回去，一副无精打彩模样。

直到这时，郑丽丽才拉着周晨站了起来，先是回了一礼，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你……”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全身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情。

“你还有脸来！”郑丽丽瞪着肖承，咬牙切齿。

肖承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吭声。

此时周晨瘪着嘴低声问道：“肖叔叔，你不是说爸爸会回来吗？”

肖承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过了半晌儿，他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一听这话，郑丽丽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你跟我说对不起！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

她的双手不停地捶打在肖承胸口，一下比一下用力。

“你说话，说话啊？你告诉我，周兵呢？他人呢？”

肖承咬着牙站在那里，任由郑丽丽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

她的拳头并不重，但每一下好像都落在了肖承的心里，钻心的痛。

“你答应过，你答应过的，周兵会回来，我老公会回来，结果现在他尸骨无存……”

打得累了，郑丽丽顺拽着肖承衣服慢慢萎到了地上。

“啊……”

接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她瘦小的身躯里爆发了出来。

周晨也跑了过来，用他那小小的身躯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妈妈，抬头瞪着肖承边哭边说道：“肖叔叔，我跟妈妈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骗人！”

肖承眼眶通红，无言以对。

“郑丽丽，这事儿不怨肖哥。”一边的小鹏有些看不过眼，走上来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害死你老公的幕后主使。”

肖承瞪了小鹏一眼。

这小子说话真不会挑时候，案发超过24小时了，所里上下没查出哪怕一丁点线索，你现在跟人家提这个，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果然，一听这话，郑丽丽满脸泪痕的脸上泛起了狠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