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试炼的清晨,大雨倾盆,地面泥泞。
试炼是在燕州城郊的一处训练场,也是行刑场,更是角斗场。
这座古老的建筑经风雨侵蚀,已是残破不堪,人们称其为——破坟场。
燕回一直没打听出来这座建筑是何时所建,为何而建。
现在看来,他发现破坟场与他们找到的七殿神庙类似。
众人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疑虑。
聂君遥把早饭吐了个干净;孟修尧面无血色;
但燕回自己一点也不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每个人要对阵三个手持武器的犯人,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总之死亡是无法避免的。
“你们在这里等着。”魍魉将他们带到一间房中。
今天,燕回一组有二十位兄弟参加试炼。最开始训练时有三百多人。在过去的几天中,有五十多人接受了试炼,十人丧命当场,八人损失肢体。
这几天,至高殿每天都是来来回回的伤兵与惊魂未定的幸存者,给剩下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不过,只有燕回和沈浩然不大受影响。
“吃个苹果?”沈浩然递了一个苹果给燕回,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好。”苹果新鲜,甜中带酸。
“不知道谁打头阵,”沈浩然嚼着苹果说道,“也不知道怎么选人。”
“由我们抽签。”魍魉教头站在门口处,“周羽,你第一个上。”
周羽点了点头,神情木讷地站起来。
他说话很轻,几不可闻。“兄弟们……”他欲言又止,嗓子被口水噎住了。“我……”
他结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燕回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知道,很快再见。”
他们五个人,聂君遥、沈浩然、孟修尧、燕回和周羽,全都执手而立。
燕回清楚地记得大家还是小男孩时的样子。
沈浩然身板结实,笨手笨脚;
周羽消瘦单薄,单子最小;
聂君遥吵吵闹闹,像个话痨;
孟修尧郁郁寡欢,怨气十足。
如今,他们都已身强力壮,都杀过人。
是至高殿将他们打造成这个样子。
燕回意识到,这是终结之日,无论生还是死,有些事情将永远的改变。
“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撑不到现在。”沈浩然咽下最后一口苹果。
“我也是,我很感谢‘道’的指引,让我来到至高殿,认识你们。”聂君遥说。
孟修尧绷着脸,眉头紧皱,他在压抑内心的恐惧。“我……希望大家都能通过。”
“当然。”燕回和众人击了下拳头。
“死生契阔,与子同袍。”燕回轻轻喊出这句话。
众人右手全部举起握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众人齐声喊出。
“杀光他们。”
“周羽。”魍魉教头在门外催促。
燕回知道,魍魉教头在拖延时间给兄弟们相互鼓劲儿。
他们在房内干巴巴地坐着,那种饱受折磨的滋味实在难受。
众人一个接一个被魍魉叫出去,短暂的寂静过后,破坟场爆发出欢呼声。
还有围观者!
在燕回上场前,聂君遥是最后一个被叫走的。
他强颜欢笑,死死握着剑柄,跟着魍魉走出房间,一次都没回头。
外面的战斗似乎充满变数,群众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如此起伏了好几次。当最后一波呼喊停止后,燕回不知道聂君遥是死是活。
此时,房里仅剩燕回一人。他紧握剑柄的手掌微疼,终于害怕了吗?他不确定,可能是怯场?
“燕回,该你了。”魍魉走进房门,目光中竟有一丝紧张。
通向场中心的道路无比漫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路上,群众的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当他踏进破坟场时,仿佛置身在欢呼声的海洋之中。
人们从四面八方大喊,至少有几千人。
他看不清观众们的脸,只觉得面前是一片沸腾不息的海洋,没人在乎头顶上的狂风骤雨。
地面上有血,雨水冲刷之后,泥泞都变得赤红。
有三个人在场中,每人握着一把剑。
“两个杀人犯和一名淫贼。”魍魉说道。
“杀光他们,兄弟。”
自己终于可以成为至高殿的兄弟了吗?
燕回抽出剑来,人群中叫喊更响亮了。
“燕剑之子……羽林军克星……杀光他们。”
燕回在三人前方十步的距离站定,挨个儿打量他们。
山呼海啸声渐渐停歇,群众们安静地等待着。
左边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吓破了胆,在雨水的冲击下,那只握剑的手不停颤抖。
他是淫贼。
右边的男人强壮得可怕,双眉倒竖,瞪着燕回,手里的剑旋着,甩得雨水四射;
第三个人,是一名士兵,他没有丝毫恐惧,更没有挑衅,只是站在那里,摆出了与燕回一样的剑士姿势。
正如燕回预料,右边的人最先进攻,冲上来就是猛刺一剑。
燕回挥剑格挡,顺势一旋,抹向那人的脖子。
不过对方反应很快,躲开了致命一击,脸颊被划破。
左边的人企图趁乱偷袭,尖叫着冲过来,举剑过头,冲燕回的肩膀劈来。
燕回侧身,剑几乎贴着他的身体掠过。
他的剑尖插进了淫贼的下巴,贯穿了舌头,直刺脑袋。
燕回快速抽回剑,退后一步。
士兵飞快地刺出致命一剑,直取胸膛。
燕回挥剑向上荡开,士兵胸前空门大开。
燕回反击速度奇快,但士兵毫不费力避开了这一击。
士兵往后退去,手中的剑几乎贴地,死死盯着燕回。
壮汉捂着划破的脸,踉踉跄跄地胡乱挥剑。
燕回佯攻士兵,猛扫对方下盘,逼其退后,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壮汉。
他避开壮汉的劈砍,就地翻滚,然后一剑洞穿那人的后背。
剑尖刺中壮汉的心脏,透胸而出。
燕回抬脚蹬开死人,快速抽出剑,躲过士兵的又一次攻击。
一滴雨珠被剑锋劈散,二人双双跳开,四目相对。
燕回与士兵来回走位,互相试探。
他能感觉到,对方整个人散发的气息,眼中的神采,出手的姿势,都在证明一个事实:他是一个剑客高手,而不是罪犯。
燕回停下了脚步,垂下剑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士兵困惑,不明白对方为何解除了战斗姿态。
只见燕回伸出手掌,伸向前方,这是停战的意思。
“你是——”
士兵身形一晃,剑若飞箭,直取燕回的心脏。
这一击迅猛无比,比魍魉教头的速度还要快。
可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燕回及时转身避过,剑尖刺进对方胸口,从后心穿出。
士兵的头搭在燕回肩膀上,嘴唇微张,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你是谁?”燕回低声问他。
士兵踉跄后退,燕回从他胸前抽出剑时,一阵撕裂皮肉的声响令他作呕。
士兵慢慢跪倒在地上,以剑撑住身体,下巴抵在剑柄,嘴唇微动。
“我的……妻子……”
士兵颓然倒下,燕回伸手扶住,只觉对方身子一颤,魂已归散九天。
燕回抱着死去的士兵,群众爆发着汹涌的喝彩声。
燕回左手划过士兵的脸庞,死者闭上了眼睛。
“死者在上。”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