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起,烈焰生。
暗鸦傍火翼
纵横百万里
她瞧着高个儿男人走下踏板,来到码头上。
此人一身常见的船夫行头,披着一条破烂的斗篷。
令她吃惊的是,男人的腰带和后背都没有武器,不过,他肩上跨着一个束口的布包,那长度足够容纳一把剑。
听见船上有人喊话,高个儿男转回头。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男人,脖子上系一条红绳,表明了他的船长身份,正是此人驾船把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送到了眼前的小港口。
码头上有不少小贩和妓女,大多数人并没有在意他。
高个儿男绕过一处拐角,往北而去。
她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跟了上去。
“这个月的份子呢?”又是死胖子。自打她来到这条巷子,胖子一直找她麻烦,要她交钱,不然就告诉卫兵她躲在这。
卫兵对乞丐没啥好脸色,可她知道,这个胖子感兴趣的也不是钱。
“求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她尖声祈求,害怕地直往后缩。
“岐州的臭婊子,我——”胖子解开了腰带。
她一拳打向对方的鼻头下方,指节突起,精准无比,这一击足以令人疼痛难忍。
胖子的头猛然后仰,鲜血从鼻孔里喷出,上唇被打裂。
他摇晃着身子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她从背后抽出小刀。
胖子舔了舔嘴唇,双眼茫然无措,倒在了地上。
她觉得没有动刀的必要了,于是提起他的脚踝,拖进了阴影之中。
其间,高个儿男人出现在视野中,穿过城门,往北走去。
她徘徊了一阵子,啃了一口苹果,悄然跟上。
整整一个白天,高个儿男人不停地赶路,偶尔驻足张望,扫视路边的林子。
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或是经验丰富的杀手。
她始终藏在林子中,远远地咬住他的背影。
他布若流星,稳健有力,路上的人对他置之不理。
暮色降临之时,他离开大陆,走进林中寻觅适合扎营的地方。
她跟踪而至,只见高个儿男在一颗巨大的树下寻了一小片空地。
对方手法熟练,捡柴生火,清扫地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他背靠树根坐下,拿出一块肉干啃了起来,又从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盯着火堆。
奇怪的是,他神情紧张,似乎在偷听什么重要的谈话。
她也紧张起来,担心被对方发现,于是抽出小刀。
他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吗?她颇为好奇。
大祭师警告过她,高个儿男体内有黑巫术,可能是她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半个时辰后,高个男往林子里扫视了一拳,然后裹着斗篷睡下了。
又半个时辰后,她从蹲伏的沟里站起身,反转刀柄,刀刃平贴在腕后,以掩住寒光。
她蹑手蹑脚地摸过去,犹如靠近猎物的野兽。
高个儿男人仰面躺着,脑袋歪向一侧,脖子暴露在外。
此时杀他轻而易举,但她的任务非常明确,拿到那把剑。
她朝高个儿男冲去,小刀直指他暴露在外的喉咙……可她的胸口似乎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一阵剧痛袭来。
高个儿男人一脚蹬来,他随即腾空而起,四仰八叉地跌倒在三步之外。
她大吼一声,向前猛冲,全然不顾大祭师的警告。
她向左佯攻,继而一跃而起,刀锋下劈,切向男人的肩膀……依然落空。
她收势不及,身子一晃,脚步踉跄,继而旋身一看,他就站在自己身边,满脸笑意。
她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劈砍、突刺、拳打脚踢……统统打空。
她喘着粗气,尽力按捺自己的愤怒。
如果一击不中,就立即撤退,大祭师的话在她脑海回荡。
她朝高个男人怒吼一声,然后扭头向黑暗跑去。
“你的眼睛跟你父亲很像。”高个儿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句。
她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男人脸上的微笑化为了哀伤之色。
“暗刃,我父亲的剑在哪里。”
他眉毛一扬:“好些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走回火堆,又添了几根柴枝。“想留就留下来,想走就快点跑。”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火堆另一边坐了下来。
“是邪恶的黑巫术救了你。”
他拨弄着柴火。“你在城中时鞋子沾了粪便,你应该躲在下风处。”
她低头看了看鞋子,暗自骂了一句。“我知道你的黑巫之瞳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我父亲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你有他的眼睛,我说了。”
“是你杀了他。”
“其实并不是我杀的,至于下手的那个人……他也死了。”
“是你下令攻打的圣地。”
“李奚州是个偏执的狂道者,他丧失理智,杀死了亲生父亲,导致梁国发动了一场毫无必要的战争。”
“真刃不过是执行《界文的裁决,处死了一个叛徒。”
“这是他告诉你的?”
她沉默不言,低下头,又咬牙切齿地说,“我父亲的剑,我有权拿回来。”
“如果你想要,这把送你了,比你父亲那把锋利得多。”他将粗布包递给她。
“真刃之剑是圣物,你这么把黑刃是邪恶之物。”
他笑得乐不可支:“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钢剑而已。”
“燕回。”他把布包放到一旁。
“什么?”
“我的名字。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称我为燕大人。你呢?”
“柳奚。”她随了母亲的姓。
“果然……”燕回听到这个名字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带我找到那把剑。”
“可以,那你得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关外。”
“那骑马都要走上半个月。”
“不止哦,沿途我还有事。”
“你保证我能拿到那把剑?”
“我保证。”
第二天,他们上路,燕回脚步并没有放慢,但她能轻松跟上。
他一言不发,离开道路,走向森林,两个时辰后,他们见到三具尸体。
男人、女人和小孩,男人被捆在书上,嘴里塞着破布,上身赤裸,从脖子到腰部有一道干涸的血迹。
女人一丝不挂,遍体鳞伤,一个手指被切断,显然受到了虐待。
小男孩不超过十岁,也是赤裸身体,受到了同样的折磨。
柳奚凑近查看了吊在树上的尸体,“他们强迫他在旁边观看。大概是两天前的事。”
燕回一言不发,他们继续走了一天,抵达了通古镇。
此时已经入夜,他们发现这里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村民们举着火把,聚集在马车周围。
“戏班子。”柳奚厌恶地说道。
燕回的兜帽拉得很低,村民们的注意力也都在马车上。
不一会儿,马车下来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开始表演,这是属于当地的一种歌舞。
主唱者看到燕回,愣了愣神。
燕回走上前,抱住了对方,周边的人满是震惊。
“尹风。”
“将军……”尹风哽咽道,“他们都说……”
燕回笑了笑:“不过是演了一出戏。”
“不管怎样,你能回来就好。”
“天一亮,我们就要赶路去关外。”
“将军,我们随行,如今盗匪横行,有你的剑在,我们也能图个安稳。”
“说到盗匪,我们白天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家三口的尸体。你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
尹风思索了片刻:“下午的时候,酒馆来了一帮人吵吵闹闹,还引发了一阵骚乱。镇子附近有个流民聚集地,我估计在那里能找到他们。”
燕回点了点头,众人开始饮酒畅聊。
天色渐晚时,人群散去。
柳奚悄悄来到了流民营地。
她刚刚走近营地,四个男人围了过来。
“找地方睡觉吗,小姑娘?”
她冷冷看着眼前四人,小刀瞬间出鞘,行云流水般的划开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紧接着她一跃而起,双腿缠住另一人的胸膛,小刀狠狠地贯穿了他喉咙,三刀穿透,那人倒下。
她跳下来,冲向第三人,那人拿起一根棍子挥动,她轻而易举躲过,就地一滚,隔断了他的腿筋。
柳奚转身面对第四个人,他手握一把长剑,眼中露出一股狂热。但转瞬之间他丢下武器,转身逃向林中。
一柄小刀扎进了他的后脑勺。
柳奚在尸体上取下了一枚戒指,回到了通古镇。
第二天,尹风做好早餐便去照顾马匹。
柳奚将戒指丢给燕回。
“日月教。”
柳奚皱眉:“什么?”
他拿起来展示了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圆环,其中一个周围环绕火焰。“他们是绝道者。”
她耸了耸肩,接着吃早餐。
“那些尸体呢?”燕回说。
“绑了尸体,丢进河里了。”
“动作挺麻利。”
柳奚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需要你的认可,我只是为了拿到真刃之剑。”
尹风干咳了两声,打破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