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江靖尘的确是跟着许月玲一起走的。
但走着走着,他便生出了疑虑来。
倒不是因为许月玲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是最开始的那句话。
“我就说嘛,原来她口中说的那个她一直苦苦寻找着的师兄,就是你啊!”
这话是许月玲说的,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但稍微仔细地品味一番,便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妥。
时晓若是说明了自己是琼山弟子,并且还告诉了她们,江靖尘便是她的师兄,那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他呢?
纵使叫做江靖尘的人千千万,但来灵山,净化魔石的,可就他一个。
所以江靖尘猜测,或许时晓根本不在灵山上,这一切都是许月玲在撒谎罢了。
可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许月玲要引诱他上山。
竟然是为了杀他……
幸好他留了一手,为自己留了一个假身,来抵御灵藤的束缚,真身便躲在暗处观察。
“好啊,好……”许月玲气得发笑,笑得癫狂,“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东西的。”
南诗逸扶着江靖尘的腰身,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江靖尘细微的喘息声。
刚刚许月玲在江靖尘腹部留下的那一掌,分明就让她因为灵宴结印的影响,也感受到了痛楚啊……
“江靖尘,你真的没事吗?”南诗逸忍不住问了问,但得到的回答,和她预想的一样。
“没事……”江靖尘强忍着痛,故作轻松道。
其实假身也会分出一半的痛苦在真身的身上。
若是那一掌直接冲他而来,他应该已经死了。
许月玲举着那把刚刚被南诗逸击倒在地的剑,挥动了几下,朝着二人而去。
“江靖尘,我今天怕是举不起来剑了……”南诗逸捂着肚子,嘴唇发白。
原来,两个元神被联合起来,打出灵宴结印的那个人,才是真正要承受十倍痛苦的人。
这一点,没什么人知道。
算是灵山灵法中的一个错误点。
但这个错误,没有人会在意就是了。
毕竟,谁会蠢到用这个结印,给自己找一个累赘和威胁。
然而这对于南诗逸来说,还有一件最要命的事情就是,她今日来葵水,本就气血亏空,武力值最低的时候,还被如此重创。
“无碍,有我。”江靖尘的话就好像定心丸一样,给了南诗逸安慰。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的过许月玲,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南诗逸处于一个焦灼的境地。
只见江靖尘搂着南诗逸,一次次躲过了许月玲的攻击。
几番下来,就是江靖尘有再大的耐力,都快要被耗光了。
“实在不行,你就把我丢下,反正她肯定也不会伤害我的,你先逃走。”南诗逸说着,一边还拽拽江靖尘的衣服,示意他放开自己。
江靖尘迟疑了片刻,最终在许月玲那一剑劈来的瞬间,放开了南诗逸。
而被放开的南诗逸也没有忘记为江靖尘逃跑拖延了一下时间。
只见她嘴唇发白,面色憔悴地施法,制造出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许月玲隔绝在外。
“南诗逸,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许月玲大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得多寒掌门的心!”
听见“掌门”两个字,南诗逸有些动容,她现在不就是在和容词走向了对立的局面吗……
“你若是现在听师姐的话,把药水喝了,和师姐一起将江靖尘杀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许月玲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好说歹说,她无比渴望南诗逸能听一句劝。
“可是师姐,我从来不做违逆自己心的事情……”
南诗逸最后一用力,将许月玲震出了几米开外,愣是让她摔倒在地,吐出来几口黑血。
“师姐……”看着倒地的许月玲,南诗逸想上前扶起她。
可许月玲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你应该知道,魔王之子不死,祸患来临,你我就都是帮凶……”
魔王之子……
南诗逸疲惫地看向了江靖尘,她想看看江靖尘是什么反应。
可江靖尘,只是呆站在原地,连逃跑都不逃了。
“你说什么……”江靖尘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刚刚许月玲那一掌,属实是将他打得头脑晕乎,听力都不太好了。
以至于她方才与南诗逸的对话,他其实听得并没有那么清楚。
可现在,这么近,这么清晰……
“你原来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许月玲摇了摇头,“差点你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江靖尘只觉得四肢发冷,意识也开始不那么清楚了。
“那我便告诉你,你就是魔王之子,生来就是要祸乱仙陆的!”
许月玲死死瞪着他,继续道:“本来以为你会死在太虚幻境里,结果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死在太虚幻境?”南诗逸也听得晕头转向。
“哦对了,你在幻境里面也见到自己那个魔王爹了吧。”
这一刻,江靖尘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倒流。
“一个亲手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有什么脸面活着,简直恶心!”
许月玲字字诛心,听得江靖尘也是几经崩溃。
“你为什么不和你父亲一起死掉,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哄骗诗逸,与你同流合污!”
“别说了师姐!”南诗逸的语气变得尖锐。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对许月玲讲话。
“你是说,我爹……是应忘初……”江靖尘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抖。
那日在幻境里,原来是自己父亲为了救自己,才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
原来那个极其投缘的前辈,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而他,就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突然,头部的疼痛感袭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他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身体向前重重地砸了下去。
—
三日后,听说灵山又要搞什么法事,特地叫来了五大门派中的高人前来助力,除了……璇玑门的秦风。
姚清寒应该是最早到的,与容词商量了有一整天。
谁也不知道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只能等待着容词将一切事情都公之于众。
“今日请来诸位,实在是有件要事需要做。”容词庄重说道。
“不知道容掌门有何要事,非得请来这么多人?”
说话这人,是一位不速之客。语气散漫,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是嘲讽的味道。
“我身为璇玑门的门主,你居然不请我。”秦风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容词身旁,二人的衣帛互相摩擦,有些许暧昧。
这让容词不禁难受起来,往一边挪了挪,想离秦风远一些。
可秦风是什么人,心细时可以如发,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躲什么。”秦风慢慢凑近容词的耳旁,轻轻落下这三个字,让容词身体不禁一颤。
一旁的其他人看到二人这番亲密的场景,也都看破不说破,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没有请秦门主前来主要也是想到先门主刚逝世,想必秦风门主也没有什么精力。”容词平静道。
秦风浅笑,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越是安静,容词心里就越没有底,她也不知道秦风这只疯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魔王虽除,但魔王之子尚在。”容词进入正题,“所以此番请大家过来,就是想来询问一下,要如何处理。”
“魔王之子?”灵尊不解,他只知道当年魔王留下了魔石,怎么还留下了一个种?
姚清寒这时开口了:“当年,应忘初与我琼山的罪徒苏慕妗暗结珠胎,产下一子。”
灵尊对苏慕妗这人有印象,仙陆第一美女嘛,琼山的玉瑶长老。
这么一个名动天下的美人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了应忘初这家伙,最后还落得个被师门亲自诛杀的下场。
杀她的人,还是姚清寒。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灵尊问道。
“现在正被扣在我灵山。”容词答道。
几个人沉思了片刻。
“那就杀了呗,留着干什么,回家过年?”灵尊率先开口。
他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没有什么兴趣,最近为了消退腕上血痕,废了不少心神,现在实在是懒得操这个心。
“我也觉得,魔王之子,早除早好。”姚清寒应道。
正当众人达成一致时,秦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几个人看了过来,有些不解。
“你笑什么?”
容词很想当秦风不存在,但奈何这个人在旁边,就像个定时炸弹。
“杀他?”秦风冷笑道,“怎么杀?”
容词厌恶地瞟了他一眼,不想理会。
“他现在就被绑在天坛的柱子上。”容词继续道,“今日会有雷劫降临天坛,到时候就让老天把他收了吧。”
—
天色渐渐沉下去了,天坛上的江靖尘被铁链子捆绑在了石柱上。
至今不省人事。
有不少弟子站在旁边围观,想看着这人会被怎么处置。
“他是犯了什么罪啊?”其中一个小弟子问道。
“不清楚,但一般被绑在这边的人,都是要受雷劫的,可凡人之躯,怎么受的起这雷劫……”
就在这时,彩玲也听到了传闻赶了过来。
她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江靖尘,忍不住喊道:“主人!主人!”
其她人看了过来,不明所以。
“他不是什么罪人,他是无辜的!”彩玲一遍遍地为江靖尘辩解着,但一旁的人根本听不明白,只能摆摆手。
“怎么会这样……”
彩玲看向天际,乌黑的云彩,偶有几道闪电过去,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