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走出不过两步,万和就听到一声厉喝。
紧跟着就有嘈杂的脚步朝着他们涌了过来。
万和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这刑场上的官兵当中还藏着高手,看到了他刚才的动作。
无可无不可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了身子。
后面追上来的确实是一群官兵。
领头的
是一个长腿细腰,穿着一身猎装的少女。
她脸色冷漠,一看就不好说话。
“焦雪兰,你发什么疯?”
万和正要说话,没想到一直遮遮掩掩的白薇放下了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出声了。
“这不是我们的白大小姐吗?”
见白薇出声,焦雪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
她长得不算很美,但带着几分英气,也不难看。
只是薄薄的嘴唇这一笑就显出了三分刻薄。
“原来不是我被发现了,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
万和摸了摸下巴,哭笑不得。
他这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焦雪兰你阴阳怪气的做什么?”白薇不满地撇了撇嘴角:“我们一向没什么交情吧?你叫我有什么事啊?”
身为长泽城身份最高的两个少女,两人自然是不对付的。
但平时白薇无论身份还是容貌,都压过焦雪兰一头,焦雪兰也并不愿意和她有什么交集。
“我们的白大小姐,不是每天从来都不穿同样的衣服吗?”
焦雪兰并不理会白薇,围着她转了一圈,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事:“我怎么闻着一股馊味儿!”
“你胡说!”白薇心虚地抽了抽鼻子,大声反驳。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很清楚!”焦雪兰冷笑。
她仗着身高优势,俯身看着白薇的脸,满是不屑。
“你干什么!?”白薇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躲。
“我就是看看,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背着众人,焦雪兰的脸渐渐变得怨毒。
“既然要回来,当初为什么还要跑?”
“谁跑了!?”白薇下意识地反驳。
然后觉得自己弱了气势,大声吼了回去:“你有毛病啊!我跑不跑关你什么事!?”
王鹤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在一旁劝白薇:“大小姐,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话?”白薇不服气。
然而她这样更激怒了焦雪兰。
“怎么不关我的事!?”
焦雪兰怒道。
她忽然伸手夺过了白薇从不离手的银丝长鞭,劈头就抽了下去:“我让你跑!”
白薇尖叫一声,双手抱住了头。
不过鞭子并没有落下。
一只大手从一旁伸了过来,牢牢抓住了鞭梢。
万和的手轻轻一抖,焦雪兰就觉得抓不住鞭子,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走吧。”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也不看焦雪兰。
本来以为只是小女孩之间打个招呼叙个旧,结果事情发展越来越离谱。
简直是浪费时间。
“你好大的胆子!”万和的态度显然更加激怒了焦雪兰。
她厉喝一声,就吩咐身后的官兵:“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这”
她身后的官兵有些迟疑。
白薇他们也是认得的。
“出了事我担着,神师不是点名要这个小贱人吗?你们忘了?”
焦雪兰冷冷地道:“还是你们都想回去挨鞭子?”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些官兵顿时不再犹豫,发一声喊就要冲上去。
“我会帮你杀了他。”
万和看了焦雪兰一眼,忽然道。
焦雪兰浑身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会杀了他。”
万和重复一遍,就再不看她,转身走了。
焦雪兰怔怔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身旁的官兵还想去追万和,却被她厉声喝止:“都给我回来!”
一群官兵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头脑。
最后只能站在原地陪着焦雪兰一直看着万和等人远去。
“你要杀谁?”
走了没多远,白薇就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
她不顾王鹤频频的眼色,凑到万和跟前发问。
焦雪兰都翻脸了,这句话为什么那么好使?
“自己动脑想想。”
万和叹了口气。
焦雪兰的情绪,明显是在迁怒。
从她的话里就能听出来,白薇跑了,原本应该落到白薇头上的事落到了她头上。
而白薇
是因为被黄天道的人看上了才被她父亲送走的。
所以焦雪兰
遭遇了这种事,如果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可能还可以在心中安慰自己,她好歹解救了另一个女孩。
可就在她有了那种遭遇之后,那个跑掉的家伙竟然大摇大摆又回来了!
那种愤怒
焦雪兰不活剐了白薇就不错了。
看着一脸茫然甚至有些生气他不明说的白薇,万和摇了摇头。
天真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但仅限于有人保护的情况下。
除了法场上的小意外,万和他们再没遇到什么事。
很顺利地就来到了白府门前。
这座庞大的府邸从远处看鳞次栉比,规模甚至远远超过了夏家的镇守府。
“大小姐回来了!”
门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角门就是一喜。。
他们家的规矩也大得多。
放在夏家,万和一向走的都是正门。
不过万大长老并不介意这些。
前世他都是走空中的,大门都不走。
“老爷呢?”
王鹤一边问他,一边制止了另一个门子想飞奔进内院报喜讨赏的举动。
“王老。”
那门房恭恭敬敬地道:“老爷今天没有出门,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小小门子,窥视内院那是找死。
但事实上,白子铭不止是今天不出门,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出过门了。
这种情况王鹤当然也知道。
他叹息一声,示意万和:“跟我来吧。”
事情不算太糟。
从门子一如既往的平静,至少能确定家主还没出事。
白家的情况很不好。
这么大的府邸,按理说应该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才对。
可万和他们一路上竟然没碰到几个人。
除了王鹤有意避人耳目,这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在惧怕什么,好像也在躲避的样子!
“这群畜生”王鹤面色阴沉。
他离开不过短短几天,白家就大变了模样。
就连白薇,也察觉了情形不对不敢说话了。
清秋苑。
这处院子布置得淡雅脱俗,是白家家主白子铭特意为自己的妻子建的。
院子里种了一片不小的梅林。
走在里面梅香阵阵,恍如仙境。
一个宠爱女儿的人,自然也宠爱自己的妻子。
然而此时,却有一阵阵的哄笑伴随着惊叫从里面传来。
“白家主,我的建议如何?”一个相貌清癯,穿着一身道袍的老人捻须微笑。
“在狭窄的屋子里饮乐,怎么比得上在这梅林里幕天席地?”
“这才是我等雅人应该干的事儿啊!”
白子铭笑了笑,视线在那老人伸在侍女衣裙里的手上顿了一顿,就若无其事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上师说的是,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我竟然就有脱得樊笼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且满饮此杯!”
清癯老人哈哈大笑,一口干了侍女送上来的酒:“你如果早早听老夫的劝,入了我们黄天道,那才是大自在,大逍遥!”
“早前白某人牵挂良多,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白子铭微微摇头。
清癯老人的脸色一沉。
然而白子铭却忽然展颜:“如今才知道心无牵挂的自在!”
“好一个心无牵挂!”清癯老人大笑出声,狠狠地捏了侍女一把,催促她:“满上,满上!”
他武功高强,不畏寒冷,那侍女却穿着单薄,已经冻得有些肌肤发青。
闻言还是得赶紧挤出一个笑脸,伸出发抖的我手去倒酒。
“入口甘洌,回味绵长,好酒啊”
喝了一口酒,老人满足地叹息一声,将侍女搂到了怀中。
“死得好,死得妙啊!”
“如果早知道那女人死了能让白家主你这么快下定决心,我就亲手送她一程了,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不可,”白子铭肃然道:“那样我必然与你拼命。”
清癯老人眉毛一竖,却马上又放了下来:“不错,人在气头上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自杀跟被杀还是不一样的,哈哈哈”
白子铭微微颔首,举起手中酒杯凌空又敬了他一杯。
白夫人死了。
自杀。
然后她头七未过,白子铭竟然在她的住处设宴款待黄天道的人。
“早就听说白家主放浪形骸,没想到真的是名不虚传。”
就连黄天道的人都看不过去。
一个坐在下首的汉子忍不住出声刺了他一句。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才是。”
白子铭不以为忤,反而抬手也敬了他一杯。
“廖程!”
清癯老人面色不豫,呵斥了这个开口的男人。
黄天道需要白子铭这样的人才。
他们虽然能从武力上轻松压服白家,但论到治理城池,那就是两眼乌黑了。
想要一个完好的长泽城,白子铭必不可少。
那下首的汉子被他呵斥,顿时沉默。
他低头赔礼,闷不作声地揉搓怀中的侍女。
他生性谨慎,不仅用银针试过酒菜,还喂了这侍女几口。
此时见她只是因为不胜酒力微微脸红,戒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只是更加不齿白子铭的为人。
他本来还怕白子铭愤怒之下要为妻子报仇。
结果真的就只是一场酒宴而已。
“也是,白家在长泽城说一不二,权势滔天。堂堂白家家主哪里会为了死一个老婆伤心?”
“女人这种东西,他招招手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里,他不齿中又带着深深的嫉妒。
手上的力道不由更大了几分。
“你说什么?”
酒喝了一阵,忽然一个下人匆匆走到白子铭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白子铭听了,表情微微诧异。
正在狎玩侍女的清癯老人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老黄回来了?”白子铭的声音稍稍大了几分:“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下人几乎是立刻领会了他的做派,也不再掩盖声音:“小的也不知道,但老黄说他在书房等您。”
“那就让他等着吧。”
白子铭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等我什么时候喝完了,我就过去见他。”
“他要是等不急,你就让他先睡一觉。”
听他的意思,他似乎还要喝上几个时辰之久。
黄天道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不以为奇。
看着那个下人的背影消失在梅林外,清癯老人忽地笑了笑:“老黄我还以为是掳走大小姐的那个老王回来了。”
“怎么可能?”白子铭冷笑道:“那老东西见我白家落魄就起了那等肮脏心思,还敢回来?”
“欺我不会亲手剥了他的皮吗?”
放过狠话之后,他又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喝酒,喝酒”
“只是心中郁气难平啊”
“一个女儿嘛,没了再生就是!”清癯老人哈哈笑了。
被自己家的老奴拐跑了女儿,任谁也忍不得。
“入了黄天道,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本教弟子的遍布天下,将来必定能找到那头老狗,让你一泄心头的郁气!”
“承你吉言。”白子铭再度举起了酒杯。
“让我们等着?”
万和皱了皱眉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哪儿有耐心等一个没有定下时间的人?
法场上那些等待被砍头的汉子,已经向他揭示了莫虎的下场。
神兵制造失败,就和他们一样。
那么诡异的方法,即使成功,莫虎估计也失去了理智。
到时候还不如一刀宰了干净。
“在哪儿?带我去。”
他干脆吩咐那传话的下人,让他带路。
他也不是不能另外让王鹤找一个知情人带他去莫虎被关押的地方。
只是,听说白子铭在宴请黄天道的人,他先过去杀了他们也一样。
解决问题有很多方法。
暴力往往是最快的一种。
只是实力不足的话反噬也最大。
万和自信不会出现后一种情况。
听到万和的话,那下人犹豫地去看王鹤。
王鹤摇了摇头:“不好,老爷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先在这里等一等的好。”
万和摸了摸下巴。
这是在说他万大长老有勇无谋?
不是他不愿意动脑
而是明明能一拳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复杂化?
“带路。”
这话他不是冲着王鹤跟那个下人说的,而是冲着白薇说的。
白薇立刻跃跃欲试。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爹娘了,去清秋苑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我带你去。”
王鹤把心一横,无可奈何地道。
临行前,他朝着留下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比如,白夫人死了。
这话他连王鹤都没来得及说,怎么会告诉大小姐。
清癯老人虽然喝了不少酒,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脑子分外空灵,格外清明。
“谁!?”
万和两人的脚步刚一接近,就被他发现了。
两人身有武功,脚步又和那下人不同!
“老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性急了”
白子铭叹息一声,缓缓起身。
“老爷”王鹤无可奈何,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万和一眼。
“这位是?”白子铭立刻看出了他是被万和强迫过来,这才觉得合理。
他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万和高大强壮的身形。
“果然是你!”忽然一声大笑打断了他的话。
万和诧异地看着一个清癯老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老人自己却恍然不觉。
“王鹤,白薇呢?把白薇交出来!”
“不,”老人立刻又改了主意:“你还是去死吧!”
他本来就觉得白子铭的说法颇有可疑之处,只不过找不到人而已。
现在王鹤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那就更可疑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先打死再说!”
砰!
老人长身而起!
至少他认为应该是这样。
“我怎么倒地上了?”他趴在地上,愕然看着地面,一时反应不过来。
“上师你醉了。”
白子铭温和的声音似乎从他头顶传来,又似乎很远。
“你在酒里下了毒!”
清癯老人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白子铭怎么敢为了一个女人就跟他们拼命?
和他自己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他难道不清楚?
他疯了?
“我没有。”白子铭坚决地否认了:“你只是醉了而已。”
“放屁!”清癯老人失去了那种从容淡定,掌控一切的风度,顿时看起来和街头的无赖也没什么两样:“老子千杯不醉!”
他的意识明明很清醒,却完全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
就好像一个人的灵魂跟躯壳分割了开来。
这让他格外恐惧。
白子铭到底下的什么毒!?
“千杯不醉也还是会醉的。”白子铭轻轻摇头:“岂不闻美酒醉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幽幽地道:“正因为你千杯不醉,所以你才最后一个倒下啊”
清癯老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头,骇然发现黄天道的人已经全部伏倒在案上。
他适才竟然没有发现!
“你给我们喝的是醉光阴!”
他终于把白子铭的话跟某种传说对上了号。
可传说怎么会是真的?
世上怎么有这种不是毒药胜似毒药的酒?
万和默然无语。
他杀气腾腾地赶过来,结果人家竟然好像根本用不上他就把问题解决了。
“醉光阴是?”他好奇地问。
不要忘了,万大长老也是一个酒徒。
“一种酒。”
白子铭笑了笑:“一种让人察觉不到自己已经醉了的酒。”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这么一小杯,其实就已经足以醉倒一个普通人,只不过生效的时间会很慢罢了。他们喝的太多,所以才会倒的这么快。”
“当然,我喝的跟他们喝的不一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抽出了身上佩着的长剑。
很普通的一把青钢剑,看起来就像文人的装饰。
清癯老人看着他向自己走近,害怕地缩紧身子,想往后退。
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只是原地蠕动了几下而已。
“白子铭,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杀了我”
嗤!
清癯老人的话戛然而止。
青钢剑从上而下,贯穿了他的后颈插在了地上。
“哦,我忘了,你们都比较不容易死。”
看着清癯老人的脖子像被贯穿的蛇一样挺起,白子铭摇了摇头,握住剑柄猛地往侧面一划,割开了他半个脖子。
“痛快!”
白子铭猛地饮下手中的酒,任由清癯老人在地上微微抽搐,大步走向其余黄天道的人。
万和看着他闲庭信步一般将黄天道的人一一斩杀,有种无事可干的感觉。
“这醉光阴,还有吗?”
万大长老眼睛发亮。
这种酒,光看效果几乎比得上前世能让人酒醉不知年月的仙酒了。
他觉得自己的喉头都在痒痒。
“没了。”白子铭远远听到他的话,随口答了一句:“祖上就传下来这么一坛,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他们的酒壶里面寻一寻。”
万和看看那些横七竖八倒在案上的青瓷酒壶,嫌弃地摇了摇头。
他莫名其妙的洁癖不允许他这样做。
“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老爷你为什么不早用?”王鹤终于忍不住出声。
看似强大的黄天道贼人,此时不堪一击!
“早用?那时候我还不敢得罪他们啊”
白子铭杀死了最后一个人,表情怅然。
“那现在怎么就”
王鹤不解。
然后他忽然变了脸色,迅速打量四周。
远处的房舍,隐隐挂着白绫。
他从一开始就奇怪,白子铭怎么肯在这清秋苑招待黄天道的人!
“老爷”王鹤伸手指着屋舍,喉头干涩。
“死了。”白子铭漠然道。
白薇逃走的当天,黄天道的那位神师就进了白夫人的屋子。
用他的话来说,一个换一个,很公平。
然后不堪受辱的白夫人就自尽了。
白子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冲出去拼命。
他不是对手。
白白送死罢了。
“好了,你怎么回来了?小薇呢?”白子铭慢慢将长剑收入剑鞘,才开口询问王鹤。
王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甚至他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把万和告诉他的消息和盘托出。
“死了啊。”
出乎王鹤的预料,白子铭很冷静,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前因后果。
“那么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他又随口问万和。
“我本来是来杀人的,现在看来用不到了。”
万和坦然道。
“你和他们有仇?”白子铭哈哈笑了,用力拍了拍万和的肩膀:“好,你很好!”
“走吧,我们去看看小薇。”
他一边笑,一边举步朝着梅林外走去。
“不,我还有别的事。”
你看你闺女,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万和直接就堵在了他的前面。
白子铭也不恼怒,静静站在那里听完了王鹤的解释。
“不冲突,一会我正好也要过去,我们一起。”
他全然不在意万和的冒犯,绕过万和从一边走了。
对这种人,万和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他只能摇摇头和白子铭一起去了。
事实上,和白薇“久别”重逢,白子铭也并没有很多话,他仔细端量了白薇,又吩咐下人把白薇待下去休息,就示意万和可以走了。
“走吧,去关押他们的地方。”
他领着万和,脚下不停,很快地穿过一条条小径。
“这是!?”
饶是以万大长老的久经世面,也吃了一惊。
前面有一个隐蔽的院落,院落外面有下人沉默地来往,放下一捆捆的柴火,然后堆上了火药一样的东西。
他再来晚一点儿,莫虎是不是就被放火烧死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杀死神师的把握,对吧?”
白子铭远远地停下,看着那些下人像木偶剧一样忙碌,淡淡出声问万和。
“这里面还有一个神师?”
万和迅速反应过来:“难道你刚才杀死的不是全部?”
“哪儿有那么容易?”白子铭冷笑一声:“方才那不过都是一群废物罢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万和:“我的仇人就在那里面,你能杀死他吗?”
“当然,你要找的人也在里面。”
不像王鹤,他竟然不怎么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这种布置不靠谱。”弄清楚了他的意图,万和摇了摇头。
“高手很容易感知到周围的危险,你就是选用会武功的下人也容易打草惊蛇。”
“放心吧,里面那个人不一样。”白子铭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
他去看白薇的时间,也正是为了方便布置生效。
万和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质疑起他的布置,也让他知道了万和的答案。
“去吧,如果你运气好的话,甚至不需要跟他交手。”
“你给他也下了醉光阴?”万和了然。
“他也有可能没喝。”白子铭笑笑算是默认了。
“而且没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你进去一刻钟以后不能出来,或者没有动静,那么我就默认你被杀了,下令点火。”
“随便你。”万和扔下一句话,就朝着那个院子走了过去。
他不看好白子铭的布置。
白子铭太过于寄希望在火药的威力上了。
黄天道的人偏偏都皮糙肉厚。
但恐怕白子铭也是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有法宝谁还用法器?
那不是没得选吗?
这座院子里面简简单单,没什么布置,看起来空旷的很。
里面一排十几间青色瓦房,跟万和预料中的地牢有很大距离。
一直到他走近,房子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就像白子铭说的,这个神师迟钝的很。
万和在房子前面站了片刻,然后推开最近的一间走了进去。
“这是”
里面的房间竟然是打通的!
万和一眼望不到头。
而且房间里到处都是人。
一个个魁梧的大汉木然站在房间两侧,一动不动。
看起来就像出土的土俑。
砰!
万和轻轻一推角落里的一个大汉,那魁梧的身躯就像沙砾一样垮了下去。
“这些人,和我在在法场上看到的是一样的”
万和沉默地收回了手。
和这个大汉同样状态的,他一眼望过去,至少还有十几个。
“这里是失败的,那么前面是不是就有可能是成功的?再前面”
万和不再检查周围的大汉,慢慢地往前走。
这些魁梧大汉环绕在在他的两旁,看起来就像卫兵在盯着入侵者。
气氛诡异压抑。
忽然。
万和走过不知道第几个大汉的时候,那个大汉的眼睛突然转了转。
然后他就挥臂向万和后脑砸了下来!
那条胳膊似乎已经僵直不会拐弯,简直就像一根铁棍!
砰!
“谁打我?”
万和摸了摸后脑勺,愕然回首。
然而那个大汉显然不懂得欣赏他的玩笑,踏前一步,就又是直愣愣地砸下。
在触动那个躯体散落的大汉的时候,万和就察觉到了隐秘的视线注视。
他当时就有所防备。
现在看来就是这东西了。
不动的时候就跟傀儡一样没有生命气息,动起来果然迅疾如风!
“不过力大无穷就太夸张了”
这点亲身体会的万大长老不是很认可。
轰!
万和以硬破硬,抬起胳膊跟傀儡大汉硬碰一记,将他砸进了墙里。
“看起来也不是成品都摆在一起。”
并没有其他人活过来加入对万和的围攻。
而且,在他们交手的余波中,好几具尸体受到了波及垮塌。
哗啦!
万和闻声转头,就看到那个傀儡大汉若无其事地从墙壁里挣扎了出来。
“果然又有这该死的不死特性”
万和扶住额头叹息。
对付这样的家伙至少要多费好几倍力气。
“谁又不摇铃就擅自进来了!?”
打通的房间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们是不是找死!?”
动静这么大,里面的神师想不发现也难。
万和灵机一动,高声回答:“白家主让我来找您有点事儿!”
呼!
一个矮小的身影疾驰而至,啪一下贴了一道符在那个作势欲扑的大汉头上,对方立刻停止了动作。
“他有什么事?”矮小身影不耐烦地道。
这是一个干瘦的老人。
满脸皱纹,说话牙齿漏风,袒露的上半身肋骨根根明显,上头溅满了鲜血。
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芦柴棒一样的胳膊。
“白家主说”
万和一边陪着笑,一边小声上前。
“搞什么幺蛾子!?”
干瘦老人虽然不耐烦,还是侧过了身子决定听一听。
“他说”
“让你去死啊!”
砰!
就在双方的距离近到避无可避的时候,万和轰然发力,一头狠狠地撞在了瘦小老人的侧脸上!
瘦小老人瞬间后退,却仍然免不了被万和撞到。
然后他就像一块破布一样凌空飞了出去。
重重的跌到地上,再弹起飞出。
途中不知道将多少魁梧大汉撞的散了架!
万和暗暗心惊。
他要是再晚来几天,怕是就一个活的也没有了吧?
他一路走过来,尸体已经有几十具!
瘦小老人终于落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万和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这就是白子铭让你带给我的话?”
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一样沉闷的声音从瘦小老人所在处传出。
声音隆隆,听起来就像一个巨人在说话!
“啊,虽然不是他的原话,但我觉得大体意思应该差不多。”万和随口道。
他本来也没指望偷袭一下就能解决掉对方,所以并不吃惊。
但能省点力气何乐而不为?
“很好,我收到了!”
瘦小老人的上半身猛地坐了起来。
他染血的头颅正在变化!
那颗头就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似乎有骨头和血肉正在里面慢慢充实!
“看来他是想跟着他老婆一起去啊!”
瘦小老人狞笑道。
他讲话已经不再漏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整齐的新牙齿已经长了出来。
“呸!”
万和看着他随意地往地上吐出了几颗断牙。
此时光看头的话,这个瘦小老人已经是一副壮汉模样!
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大头侏儒。
“不能让他再变下去了!”
万和当机立断。
没道理只有头能变化身子却不能!
轰!
他右足猛然踏地,地面顿时龟裂一片。
尚在半空,万和拳头上已经有朦朦红光亮起。
“来不及了!”万和势如奔雷,那瘦小老人,不,现在已经是壮汉了,却毫不慌张。
他大笑着扯过身边一个僵硬的虎卫,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嘴巴咧到了耳根,张开来竟然比虎卫的头还要宽阔许多!
咔嚓!
眼前一幕,就像巨蟒在吞食猎物。
壮汉一口下去,那个僵硬的虎卫整个上半身顿时消失!
然后一条条肌肉就开始在壮汉的上身开始蠕动膨胀,他的上半身马上就要变得跟万和一样强壮!
万和面色不变。
大量的白色蒸汽陡然从他背后喷出。
借助这些蒸汽,他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咔咔咔
一阵阵细微的声响从万和体表传出,他的身体表面立刻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铠甲。
狰狞的骨刺一根一根从关节处冒了出来。
壮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从外表就能看出来。
对方的变身比他的力量更加狂暴!
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轰!
在壮汉惊怒的目光中,他跟万和狠狠冲撞在了一起!
壮汉的劲气跟他的外表不符。
绵密,柔韧。
层层叠叠就像一张张叠在一起的渔网。
任何劲气被他这么缠上去,也得抵消个六成。
可是万大长老
他既没有用拳也没有用掌。
他十分不讲理地在半空横起手肘,用肘部那根半尺多长的骨刺对准了壮汉的胸口!
壮汉的劲力起到了作用。
但无济于事。
那根骨刺势如破竹地破开了他的防御,刺进了他的胸膛!
“啊啊啊!混蛋!”
壮汉气的眼都红了,双手猛然往一起一合,就要拔出骨刺。
撕拉!
万和很狠狠往下一划,撕开了他半个胸膛!
壮汉抓了一个空。
砰!
就在他顾此失彼的时候,万和地下飞起一脚,凶狠地踹在了他的腹部!
壮汉直接就撞到了墙上。
哗啦啦!
墙碎了。
万和从破洞中追了出去,这间本来就被打通了的房间又失去了一面墙,顿时垮了一半。
“我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壮汉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被万和豁开的胸膛,忽地露出一个充满凶残意味的笑容。
他将手沿着缝隙伸进去,摸索一阵,掏出了一个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放进嘴里嚼的血水四溢!
“这也行!?”
万和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吃什么补什么这种说法他可以接受。
但是吃自己补自己这种事,是不是太夸张了?
在他的视线里,那个壮汉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了!
“你在黄天道的神师里面,一定是比较弱的一个吧?”
万和看了一阵忽然道。
壮汉的动作僵住了。
过了半天,他才沉着脸道:“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弱者才需要通过吃人吓唬别人啊。”
万和无聊地道。
干架的时候上来先砍自己一刀的不一定是狠人,也有可能是胆小鬼。
否则干翻对方就完了。
“如果你好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第二轮了?”
随着那颗心脏渐渐吞食完,壮汉的双腿也已经是肌肉虬结。
谁也想不到,片刻前他还是一个瘦小的老人。
“我就算是最弱的一个,杀你也足够了!”
被万和口气中的平淡激怒,壮汉猛地扔掉了手中的残余,重重一点地面,跃起在半空。
“秘技鲛杀!”
他的双臂交叉在一起,手臂上的骨头像锨板一样往外突出,看起来就像鲨鱼的背鳍!
“有点儿意思”
万和咧嘴冲他笑了一笑。
满面漆黑的骨甲配合着白亮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异常残忍。
“秘技乱弹琴!”
他左手虚托,右手忽地如同弹琵琶一样十指挥舞。
数十道尖锐的淡红气劲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射向半空的壮汉!
名字是万大长老随便乱起的,威力却绝不马虎!
这么好的靶子不打白不打。
壮汉的双臂还没来得及斩下,就被迫转为防守,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