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道周睁大了眼睛,盯着张牧:“这有区别吗?”
张牧微笑道:“当然有区别,攻打县城这是造反,会引起朝廷的重点关注,可是,如果是绑架县长,就是通过你来获得邓州县的行政大权!”
温道周傻傻的看着张牧,而后,也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情况,张牧肯定是不会杀自己了。
他松了一口气。
而温道周的表现也是被张牧给尽收眼底,他笑吟吟的看着温道周:“温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有利用价值,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温道周只是沉默。
张牧则是微笑着开口道:“我自然还是希望温大人配合的,我只是一个土匪,今日在邓州县这里留不住,我就去叶县,我还可以去新野,总是会有地方给我抢劫的,但是,我好走,温大人,你就不一定了!”
温道周看着张牧:“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大人,你可曾看过《水浒》?”张牧忽然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这个,自然是看过一些的!”温道周道:“这类闲书,偶尔看看,本官读《春秋》的!”
张牧继续道:“你可知道,这梁山好汉最害怕哪四个字么?”
温道周摇了摇头,不知道张牧的葫芦里面埋的什么药,而张牧则是竖起了四根手指,慢吞吞的开口道:“赚他上山!”
“什么?”温道周闻言,而后却是摇了摇头:“莫非是张大王想要学习那宋江,让人假扮成我去攻打官府?张大王,你不要把书里面的东西当成真的!”
张牧翘着二郎腿,淡淡的开口道:“我呢,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学了一些你们官场的手段,温大人,你要不要听听?”
温道周奇怪的看着张牧:“愿闻其详!”
“就比如说,我们的温大人是一个贪官,狗官!”张牧耸耸肩:“而且还是极为丧心病狂的那种,他还没有来上任的时候,就暗中勾结了张庄的土匪头子张牧!”
温道周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个张牧在编什么故事?
“温大人一来,贼酋张麻子立刻就开始抢劫龙堰乡士绅,而后,呼啸聚众抢劫邓州县士绅,前段时间更是丧心病狂,京师把整个邓州县的税银全都抢劫了!”
“结果,现在是东窗事发,麻匪头子张麻子仓皇跑路,可是,我们的温道周温大人手里头却是至少有八十万两银子!”
温道周只感觉自己遍体生寒,自己手里头有八十万两银子,他还真敢说,可是,想想,有感觉脊背发寒,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八十万两银子,那……
他都不敢往下想,而张牧则是继续道:“八十万两银子,这温道周真不是个东西,你猜猜看,多少人想要伸手捞这八十万两银子?我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我相信,东厂,锦衣卫会迫不及待的让温大人把这一笔钱吐出来,这满朝的文武也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捞一笔,包括我们的皇帝陛下,也是如此!”
温道周想哭,发自内心的。
东厂和锦衣卫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一旦,真的传出风声来,他们绝对会让自己生不如死的。
张牧这个王八蛋,真是一眼就看透了大明朝。
烂,从根子上的烂。
无药可救的那种烂。
“至于温大人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就得出银子打点,但是,你真有八十万两银子吗?据我所知,温大人虽然是进士出身,吏部却并没有给温大人安排官吏,这个官儿,还是温大人买来的,别的地方,温大人是买不起的,只有邓州县,这个刚刚被流寇肆虐过的地方,因为价钱便宜,对不对?”
张牧笑吟吟的看着温道周:“温大人,你现在应该是没有钱孝敬自己的上级吧?本来想要捞一笔,却遇上了我,我都替温大人感到惋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温道周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张牧,你,你这是威胁朝廷命官!”
“威胁你的可不是我,而是朝廷!”张牧笑吟吟的开口道:“我做这一切的前提是什么?难道不是大明朝的无能么?难道不是皇上的多疑和猜忌么?”
温道周沉默了。
他妈的,他必须要承认,张牧说的很有道理。
但凡是这个朝廷圣明一点,张牧能威胁自己?
这个故事,摆明了就是漏洞百出。
你就是把邓州县榨干了,他也没有八十万两银子。
“让我想想看,我一个土匪,能如何对待温大人,最多就是一刀把温大人杀了,又或者,一怒之下,把温大人给凌迟了,切肉下酒,至于你的妻女,我的手下凌辱一番,若是喜欢,就收下当老婆,若是不喜欢,一刀杀了!”
“当然!”张牧两手一摊:“我们内部有规矩,不准***女,不准滥杀无辜,不过,朝廷么,温大人下诏狱那是肯定少不了的,而温大人的妻女就要送到教司坊,甚至于,温大人拿不出这一笔钱,整个温家又会如何?不知道,皇上一怒之下,会不会夷三族?”
温道周感觉到了惊悚。
还真别说,这种事情,崇祯是真的能干出来。
张牧摆了摆手,两个摁住温道周的小伙子立刻放开了温道周。
而后,张牧道:“温大人,你可以离开了,放心,我不杀你!”
温道周却并没有趁机逃走,只是冷汗涔涔,他不敢想象自己逃走的后果,想要挪动脚步,却是感觉自己的双腿好似生根一般。
跑了,他能跑么?
只要张牧宣称他们是官匪合作,自己手里头有钱,这上上下下,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从自己的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张牧的威胁能够成功,不在于他的手段到底有多么高明,而是在于,这个朝廷是真的烂,从根子上开始烂掉了。
噗通!
温道周跪了下来,他屈服了,擦了擦冷汗,他恭恭敬敬的开口道:“愿意,愿意,听候张大王差遣!”
张牧笑了笑,慢悠悠的开口道:“不要急!”
一个县除了县令,还有就是县丞、主簿、典史,巡检,教谕,训导官这几个国家编制之外,其他的都是没有编制的。
其他人员诸如书吏、衙役、师爷、仵作、轿夫等,都是县令花钱雇的,有工资,没编制,属于合同工,国家财政不负担其工资。
不过,就像是书吏,衙役,师爷这些也往往都是本地人,都是士绅的人。
异地为官,这是防止官员和地方士绅联手做大,但是,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县令一来那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就不得不依赖本地的士绅,皇权不下县,县令要管事情,那就必须要仰仗士绅帮忙。
现在,张牧要做的事情,就是暗中掌握邓州县,但是,又要让朝廷觉得,邓州还是在朝廷的掌控当中。
所以,行动要迅速。
此外,书吏,衙役,也要换一批。
“你叫黄国仁对吧?”张牧看着一边的师爷黄国仁,笑吟吟的开口道:“大王庄的?”
“是!是!是!”黄国仁的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张牧则是笑着开口道:“你家里分了田,分了粮食,此次,你还算是有功劳的,日后,我会对你有奖励的!”
温道周狠狠的瞪了黄国仁一眼,黄国仁也是呆了呆,这个时候也只能恭敬的点点头:“多谢张大王!”
此次,张牧带来的人不多,一共是一百五十人。
他们需要做的事情,第一个就是抓捕这些官方有编制的人员,其次就是看控制住他们的家眷,最后,才是书吏、衙役、师爷、仵作、轿夫,这些都是没有编制的人员。
这一批人全部都要换一批,换成自己人,来彻底架空邓州县的行政体系。
不过,裁撤下来的这一批人张牧也没让他们完全离开,而是准备安排到自己手下的村落里面,给他们分一份田,短时间内不能让他们离开。
心灵防线被冲击坏了的温道周十分的配合,随后,就把书吏,衙役全都辞退。
辞退的时候,一群人自然是哭爹喊娘的,尤其是衙役,衙署中奔走听差的衙役待遇是最好的。
这有分为分为皂、快、壮三班。衙役中又以快班的待遇最好,快班中又以马快俸禄最高。
皂隶,是在县衙内站堂值班看守大门的人员,其人数最少。
快手则是后世所熟知的“捕快”,负责缉捕,人数最多。快班的衙役又分为马快和步快,即分别相当于骑兵与步兵的分别,马快的工食银比步快高许多。
壮班的衙役是指负责治安和防卫的民壮,各县的人数不等。若该县地处要冲,治安情况不好而有内乱外患,多可达千余人;地偏而民安的县,也有不设民壮。一般来说有一百名左右。
正常情况来说,邓州县的壮班衙役该有五百人左右,只是,奈何高迎祥来了一次,三班衙役被杀了一大批,等到温道周过来的时候,就剩下不到二十人了,壮班衙役全没了,只有皂隶,还全都老弱病残了。
温道周也想要扩充三班衙役,只是奈何,这些杂役所需的银粮均由地方财政负担,但是,高迎祥前脚走,土匪四起,温道周不敢上任,这税银又没有收上来,温道周哪里来的钱雇人?
本来,温道周来上任,这些士绅老爷本来是要孝敬一下的,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的,设宴接风总是要的,但是,周围又被张牧给闹的鸡犬不宁,温道周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无能。
士绅老爷瞧不上温道周,意思意思差不多就算了,孝敬温道的银子还不如募集乡勇,你温道周想要孝敬,也可以,把麻匪解决了。
可是没有孝敬,哪里有钱有人剿灭麻匪。
无解了属于是。
温道周觉得自己这个县令,过的那是真的憋屈。
张牧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居然敢瞧不起县太爷,那么就让你们好好的见识见识什么叫朝廷的力量。
全部换上了自己人,此外就是师爷,师爷这个身份换成了张牧,另外轿夫全部解散,有腿用腿,有马车就用马车,不准滥用民力。
最后,就是仵作,这多少需要涉及到一点专业的知识,张牧也没打算换,他们是属于底层当中的底层。
天黑之前
张牧已经把自己人替换成功,暗暗控制住了温道周,所有的衙役全部换掉,原来的衙役则是哄骗了一番,分批弄到了张庄看管起来。
等到他们发现情况不对,已经晚了,他们被分散到了各村,分粮分田,无法形成组织力。
如此,张牧便掌握了邓县的行政大权,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朝廷政令,有着别的土匪所没有的优势。
至于会不会露馅,那是以后的事情,肯定是要穿帮的,但是,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
随后,张牧就拉着温道周,让温道周开始邀请整个邓州县的士绅,让他们来邓州县商讨剿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