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回忆起昨天小山的模样,没想到,几年不见,这犊子长得倒是很不错,比从前会说话多了……我呸,自己这是咋了?
周岐山可是自己的弟弟啊。
不过,想到周岐山三十来岁的年纪,居然回村子里来了,这年纪轻轻的可不就是没出息,人都得往外跑,出去了可甭回来,在外头闯出来个名头,光宗耀祖!娶个城里媳妇,那才是正经事啊!
这个年纪的人了,回村子里,那可是要被人狠狠戳脊梁骨的啊……跟着这样的男人,在村子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再结实,那也不成!
没见着自己小姐妹嫁了个四十好几的老男人,那男人还瞎了只眼睛,可人在兴安市里有房,还有一辆车。
自个儿回家,老娘日日念叨,说人家那是积了福分的,见了自个儿那都是抹眼泪。
村子里的好坏,就是这么简单!
昨天晚上,周岐山也没睡好,这返老还童的兴奋劲,让他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他干脆起来做起了健身训练,他还在军中的时候,天天训练,只是意外发生后荒废了,身上的肌肉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好,趁着现在把自己这一身都好好练起来!
林纯渝下楼的时候,正看到周岐山俯下身子,似乎在灶台上观察什么东西。
小嫂子一见着周岐山,不由得有几分震撼,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从前,可就和个瘦皮猴似的,听他爷爷说,他打小身子骨就怪不好,还是个药罐子,如今都成了顶天立地,一柱擎天的男子汉了。
周岐山笑着回头,“早啊,纯渝姐。”
看着周岐山清澈的眸子,林纯渝的眼神就乱瞄了一阵,还咽了口口水,这小子自己还真没小瞧他啊……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这福分,有一把好力气不说,这肌肉是真的是能干农活儿的料啊……
周岐山可不知道这小嫂子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他倒也是不介意让这打小就有点爱慕的邻家嫂子体验下充实的生活的。
“小山,你看什么呢?”林纯渝赶忙岔开话题。
“哦……我在看这瓦罐里的小螃蟹呢,还挺多的。”周岐山指了指灶台上摆放着的东西,里头的小螃蟹各打个都是活的,灵动得很咧。
“这小螃蟹有啥什么好看的,咱们不都是打小吃到大的,不稀罕的。”
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了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听到这动静,原本还有几分喜滋滋的小嫂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了起来。
“嫂子怎么了?”周岐山问。
“你在我屋里别出去,我去去就回。”林纯渝咬着下嘴唇,都要咬出血了,她三两步走了出去。
周岐山当然放心不下,嘴上答应,实际上偷偷跟在她背后,猫着腰就躲在了一旁的水斗那儿。
林纯渝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仿佛下定了决心,这才拉开了大门,外头站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周岐山看到为首的那一个男人,居然有那么几分眼熟,眼神忽然微微眯起。
“林家小嫂子,这个月的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说话的人正是那个带头的,一双三白眼也在女人身上随意瞟动。
林纯渝哆哆嗦嗦从怀里拿出一叠钞票来,递给了那人。
那人点了点,大声吐了口唾沫:“就这么点?你打发要饭的啊?就连还利息都不够,别以为你有村长撑腰,我们钱家就怕你!”
“能不能再宽限两天……我明天就把家里的鸡拿去镇上买了,凑够了我就还你。”林纯渝低声说道,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我宽限你?谁来宽限我啊?林家小嫂子,你欠咱们钱家的钱可不少啊,我看这样吧,你要不就从了我爹,给我爹当个姘头,这笔钱,就这么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说话间,周围的小流氓纷纷下流得笑了起来,就连那个年轻人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猥琐,“你也知道,我爹都七十好几了,你应付应付就完事了,反正你个寡妇,独守空房不也浪费嘛……”说着居然要去揽小嫂子如玉一般的肩头,“以后,等我爹不行了,你也可以继续找我钱有余当靠山啊,
在咱们大梁村,我们姓钱的就是王法,跟着咱们父子俩,你林纯渝的好日子,那可都在后头呢!”
众人在一旁瞎起哄了起来,这林纯渝在村子里那可是一枝花,如花似玉,正是任君多采撷,千娇百媚的年纪,哪个汉子不眼馋?就连这些小后生都馋的流鼻涕泡呢,可谁都没有这个狗胆啊!
钱家老爷子早些年就盯上了林纯渝,他也是个老不羞,老婆都换了三个了,最新的这个还是一个三十好几的少妇,正是上好的年纪。
老子是不敢,但他儿子钱有余有种!敢做这么下三滥的事儿!
大家伙儿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像是要将林纯渝生吞活剥了似的。
眼瞅着,小嫂子就要给人占便宜了。
忽然,从门边探出来了一只健壮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钱有余的咸猪蹄,怎么都没法挣脱,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纯渝姐,欠了多少钱,我来替她还。”
钱有余胆儿不大,虽然调戏良家妇女,套路一套接一套,但遇上个正经汉子只会狐假虎威。
尤其周岐山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手臂粗壮,抓他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
钱有余这日子过得那就是纨绔子弟的理想生活,带上个七八个狗腿子,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再收收租。
哪想是今天就撞上铁板了!
“大哥,大哥你说归说,别动手啊……哎哎哎,疼疼疼,我这胳膊都得给你拧成蝴蝶结了……”
一旁的小嫂子也劝道:“小山,你先别动手,万一把人给打坏了。”
周岐山笑道:“纯渝姐,我有分寸,最多打个半死,打不坏的。”
钱有余一听脸都绿了,丫的打个半死还有分寸,真给打死了才算完啊?这男人显然是个练家子,这下手压根没个轻重,赶忙求饶道:“哥,你就是我亲哥,我给你跪下了。”
周岐山随手一推,这钱有余摔了个趔趄,跌回到了人群里头。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若是小嫂子欠你的,我说了我来还。”
“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钱有余吃了教训不长记性,嘴瓢就是一句,结果看周岐山怒目圆睁,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已经要抓过来,慌慌张张立马缩进人群里。
“你要再敢来骚扰纯渝姐了,”周岐山一只手捏了个拳,眼睛直勾勾看着钱有余的裤裆,众人就听到关节咔咔咔得作响,几个人吓得立马捂住了下头,感觉自己的小鸟都要给这个男人捏碎了似的,“滚吧。”
钱有余感觉自己的下头都要给捏成麻花了,哪里还敢多留。
他跑远了,这才敢冲着周岐山骂道:“你有本事别跑,老子回头叫人来修理你!”说着还装腔作势得挥了挥拳,可周岐山作势要跑过去打人,一群人立马吓得往后跑去,钱有余最是狼狈,还摔了个马趴,几个人拽起他就逃窜,这砂石地磨得钱有余那叫一个哭爹叫娘。
“打不死你这帮混球。”周岐山也看乐了。
只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边传来了阵阵啜泣声,周岐山扭过头去,就看到一旁的小嫂子林纯渝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
“咋了这是?”周岐山连忙问道。
林纯渝拿衣袖三两下擦干了泪,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不关你的事,你偏要强出头,都和你这个犊子说了,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林纯渝看着这个高大的弟弟,这么多年独守空闺,从未有人替自己遮风挡雨,这是头一次,感受到了男人的庇护与有力的臂弯,她都……她都要陶醉了,只是……自己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啊。
小山是个好弟弟,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想。
“嫂子,你说得哪里话,没你我昨天就得在外头淋雨过夜了,非得生点病什么的了,我周岐山可不是不知恩不图报的人。”
林纯渝看着周岐山闪亮的眸子,把心一横,“你远桥哥去世那会儿,咱们家正好给婚事儿掏空了家底了,
就连丧葬的钱,那都掏不出,最后只能去找钱家借,这笔钱到现在都还没还清。”
周岐山听到钱家一下子就来气了,刚才他就感觉那个钱有余面熟,原来是这个小子!
他原本开朗的神色也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甚至通体散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杀意,仿佛周围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度,让一旁本就穿着单薄的林纯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只是这感觉稍纵即逝,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压瞬间就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面前的周岐山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就连林纯渝都怀疑自个儿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到现在为什么还没还清?”周岐山忽然问。
“我公公当时借的是钱家的高利贷,利滚利的,原本一点点钱,到了现在,就连利息都老多了!我们每个月种田,我带着些家里的东西去卖山货,
兢兢业业赚来的钱,都不够还利息,最后还是村长出面协调的,定死了一笔钱,只是这钱,对咱们家来说,还是太多了,得有好几万呢。”
“到了现在,他们还在做这勾当事儿。”周岐山忽然笑道。
“对,当年你爷爷的事情……”林纯渝说了一半,仿佛生怕勾起周岐山的伤心事似的。
当年,周岐山的爷爷去世,可与钱家脱不开干系!
只是周岐山的爷爷宅心仁厚,去世前,嘱咐周岐山日后莫要多过问,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周岐山在心灰意冷之下,还被赶出了村子。
这件事才因此搁置,但在周岐山的心里,也早已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周岐山摆摆手,看着面前这个质朴而温婉的女人,岁月没有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却给她带来了这么不幸的命运。
“纯渝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这笔钱,咱们一道还清。”周岐山鼓起勇气说道。
林纯渝看着这个男人情深认真的模样,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痴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娇嗔地说道:“少吹牛了,你个犊子能有几斤几两,姐还能不知道?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吃早饭,就弄点小螃蟹给你油炸酥了,一道拌粥怎么样?”
周岐山笑了笑,“咱们发财的事儿,可就落在这小螃蟹上头咯!姐,我这给你露一手,待会儿,你带我去滩涂看看。”
林纯渝是纯纯的乡下人,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城,这其貌不扬的小螃蟹还能发财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小山是去过城里的人,或许还真有什么办法。
她愁肠百转的功夫,周岐山倒是已经在灶台前忙活开了。
林纯渝忍不住说:“小山,你个男娃子下什么厨啊,待会儿可别把我家的灶给烧了!”
周岐山“嘿嘿”了两声,也不解释。
小嫂子假装不在意,在后头悄悄偷看,周岐山这手脚还真的利索。
他去外头抱了一堆柴火进来,把灶台里头的炉灰给清理了一下,生着了火,架起大锅子来,已经淘洗好了的大米,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周岐山将这螃蟹拿擀面杖都给捣碎了,连壳带肉,都洒在粥中。
林纯渝倒是不以为然,不就是煮个粥,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小螃蟹拌粥就已经出了炉。
周岐山还顺道炒了两个小青菜,还把隔夜的鱼都回了炉,不过林纯渝注意到,周岐山在饭菜里洒了一些小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周岐山翻炒的技术也很娴熟,就见得大铁锅在他手里好似没什么分量,手腕一抖,锅子里的鱼就飞上半空,随后稳稳落在了里头,没有溅起半点汁水。
“姐,你尝尝看,再给点评点评?”周岐山腆着脸,凑到林纯渝身边说道。
虽然是隔夜饭菜,搭上清火螃蟹粥,可也算是色香味俱全,看得林纯渝食指大动,只是她碍于面子,飞了周岐山一个白眼。
可不知怎么的,周岐山做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魔力似的,她迫不及待地夹起来大口吃喝了起来,吃得汁液横飞,就连早上刚换上的清白透亮薄衫上都沾了几滴污渍。
林纯渝一边吃得满嘴都是,一边模模糊糊地说道:“小山,不是小嫂子说,你这手艺,正儿八经娶个村里的媳妇那是绰绰有余,谁嫁给你那都是有福分的。”
“小嫂子你说得哪里话,我这都是简单的做些东西,这次食材比较普通,味道也已经基本固定了,我放了一些中药材改善了里头的味道,丁香、沉香屑、我看你下楼那会儿,捂着胸口,是不是胸闷气短?这东西对治疗这方面的病很有效的。”
他继续说道:“尤其这小螃蟹,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啊……这东西叫蟛蜞,现在在城里,那就是一种名贵的小海鲜,这东西用途很多,既可以烧烤,也可以像我这样碾碎了入汤粥,还可以做酱,价格昂贵得很咧!”周岐山兴致勃勃地给小嫂子介绍了起来。
“这东西这么带劲啊……你可别骗嫂子我……”小嫂子也是有点难以置信,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哟,小样儿还会看病了这是?噢,我都快忘了,你爷爷以前就是咱们村的村医。”
话说归说,等到两人秋风扫落叶似的将桌上的食物都吃的一干二净,周岐山收拾起碗筷,小嫂子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皮,甭提是心里,还是味蕾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看着在水槽洗碗的周岐山,自己更是再一次,感受到了男人的疼爱和照顾。
真的就同鲁家嫂子说得似的,这家里,就是不能没有男人!有男人那才有个主心骨,才能叫人心安呐!
她有几分无神看着天花板,摸了摸自己的容颜,哎,自个儿怎么就早早得……哎,她想起那个不幸离世的丈夫,心中沉闷了起来。
这俩都是说干就干的,等收拾完家里的锅碗瓢盆,就一前一后的往村子附近的滩涂地去了,周岐山手里还拎着一只大红色的水桶,肩上扛了个铁锹。
乡间小路,一直向南延伸,隔着滩涂,周岐山听到远处的潮鸣声,还有阵阵鸣叫的海鸟,盘旋在高空之上。
这里的海洋、沙滩、滩涂乃至于大山都未经开发。
是一片美不胜收的处子地。
无论是人、还是风景都保持着一种自然的美感。
云朵漂浮,景象美轮美奂,蓝天碧海,相映成趣。
“这可都是钱啊!”周岐山张开双臂,感受着咸湿的海风味道,不由得大声感慨了起来。
“这一坨都是烂泥地,能有什么钱,你可别逗你姐我笑了。”
周岐山侧过脸,看向今天同样秀丽迷人的林纯渝,今天的她出门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是自个儿在家裁剪的小衬衫,上头有青花瓷色的纹路,绣着的远山美景与各色植物,
映照着林纯渝那张俏脸,更添几分雪白无瑕。
“小嫂子,不说别的,光是这蟛蜞一斤,送到市里的农贸市场,那可就得卖八十块钱一斤,还得早去,不然过了七点,那可就买不着了。”周岐山自己就住在市区,图这一口鲜,经常去菜市场买,这蟛蜞做粥,味道堪比海鲜粥,价格自然低不了!
他在饭店也吃上过几次,价格高昂,一碗蟛蜞粥,要价五百,还得提前预定!
“真的啊?”林纯渝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那还能有假啊?小嫂子来帮把手!”
抓蟛蜞是体力活儿,饶是周岐山重返青春,但一早上折腾下来,还是只找到了三十来斤的蟛蜞,但一路上还有其他的意外收获,周岐山也在附近的礁石上,撬了一些牡蛎、还捞了点贝壳,最让他惊喜的,莫过于在水边摸到了一只笨头笨脑的大龙虾。
他一股脑儿都给丢在水桶里了,一个水桶都给装了个满满当当。
为了防着这些小海鲜溜出来,周奉天还现编了个草条盖子给扣上了。
最让周岐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片海域的海产质量极好,就连蟛蜞都比他见过得来的大!
这蟛蜞的质量是一等一的,卖上百来块都不难啊!
重要的是要找个好买家,能够持续交易!周奉天刚刚也细细观察过,这里的海产种类极为丰富,滩涂这种地形,最是适合各种小海鲜生长,还有一些当地独一无二的特产。
这简直无敌啊。
放在市面上那就是没有对手,肯定能够牢牢占据市场的头部。
周岐山在城里时常下大排档,陪老板喝酒应酬,这种店去的最多不过,虽然这些点都标榜自己的海味地道!
但实际上都是一些养殖的货色,不仅如此,新鲜度也不大高,很多海产都是放在泡沫塑料箱里,冻在冰块里头的,纯纯的欺骗消费者!
他掂量了两下,不由得在心中思索,“大梁村太封闭了,外头人进不来,村子里的出去了也不回来,这几千年下来,积累的海产尤为丰富,得天独厚的气候,更是让海产生长得比一般的好……要是能够大批量进入市场,咱们村富起来,指日可待啊!”
不过这么一早上忙活下来,他的手掌倒是破的不成样了,还流了不少血,海水浸润,也是疼痛难当了。
猎猎的海风,伴随着潮湿咸腥的味道,来回吹拂。
周岐山身上泼了不少的海水,被太阳一晒,都成了一粒粒的盐粒,周岐山搓了搓,像是雪花似的就往下掉。
小嫂子赶忙过来,心疼地看着一双手,“早知道嫂子给你也多带一副手套了……疼不疼啊?”
“不妨事,还没中午,我现在赶去市里的菜市场,把这些海货都给卖了去!”周奉天爽朗一笑,后续的计划已经逐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