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把整个村子的节奏变慢了下来。
最大的雨锋,在昨天晚上已经下完了,虽然雨声淅淅沥沥,但不算灾害了,看上去更像是诗情画意的,这一个多月下来,村子里都很紧绷,大部分的村民都沉迷下海挣钱,
不是下海,就是种田,这一场大雨下来,仿佛是浇在了大家伙儿的心田里,一时之间,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周岐山一路过来,倒是看到不少村民聚集在一块,大家伙儿想得简单,这难得闲暇,就烧烧茶,大家伙儿打打麻将打打牌。
窗外雨声很朦胧,甚至因为气候的原因,整个山间的雨水,仿佛成了笼罩在山上的一道轻雾,好似一条绢纱,美轮美奂。
周岐山去了一趟梁叔的家中。
今天都没有开工,梁叔在家里画图纸,他年纪上来了,屋子里点了一盏白炽灯,梁叔戴了一副老花镜,看到周岐山进来,笑了笑,“小山,你来得也是刚巧,就算你不来,我也得去找你,最近几个活儿都多,手底下的人都说是忙不过来了,我想问问你这边,到底哪个比较要紧,我先帮着你赶。”
周岐山稍加思索,“主要还是码头,雨停了以后,水消下去就能折腾了,早点弄好,早一天带大家伙儿下水出海捕鱼,这是村子里的大事,不好马虎的。”周岐山也是从村子的角度出发的。
“这么也是,那行,我心里有数了,还有就是小学这个项目我们这边应该还是做不了了,事情有点太多不过了,下头的工人和我说了,我觉得吃不掉这个项目。”梁叔是个很实在的人,做不过来自然会直说,他现在和早些年不一样。
梁叔算是做了一辈子的工程了,他十四岁就出去跑厂子,以前的他很拼,只要能吃得下来的项目,他都接,甭管身体顶不顶得住,就是一妥妥的拼命三郎。
照着梁叔自己的话说,以前最早的时候,拼命是为了自己挣钱,为了家人,为了父母;等到后头,这接下来的活儿逐渐变多了,这拼命是为了乡亲父老,梁叔觉得村子里的老人是对他们家有恩情的,这是他自己觉得合适的。
他把村子里的屋子修的又硬又好,又长得好看,这么多年下来,房子既没有坏,也没有任何问题,不仅如此,看似脏兮兮的,更多的是村民们自己没有好好打理,但房子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年纪上来了,村子里的房子修的也七七八八了,梁叔也就看开了,何必劳心劳力。
周岐山笑着问,“刚外头我听婶子说了,叔你最近说是要上庙里去吗?”
刚才梁婶就和周岐山提到了这事儿,说是最近梁叔仿佛有点皈依佛门的味儿了,老老去附近的庙里,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去庙里不算多稀奇的事情,周岐山就随便问问。
“对,不过我也不算是多拜佛的,你知道咱们附近有个妙元寺吗?”梁叔提到这个也来了精神,笑着问道。
“哦,那个不是在咱们这边的山口吗?”周岐山听说过,之前还路过过,这地方是个寺庙,里头供奉的是弥勒佛,只是以前过去不大方便的,这里也就比较冷清了。
“妙元寺的大师傅智嗔是个好人,这些年都收留了不少孩子,你也知道咱们这附近有几个村子很落后的,孩子养不起就给丢了,智嗔禅师就都给领回去了,
妙元寺也不算大,而且建筑都是年久失修了的,寺庙也没钱,我之前做工程路过,智嗔禅师愿意给我们这儿结个善缘,我想着就给稍稍翻新一下,不过我啊,年纪大了,也是想给孩子们求个心安,不过地方也确实太破了,修起来进度不怎么快。”梁叔提到这事儿反倒是自己乐呵了起来。
周岐山点了点头,其实不少寺庙的和尚比较纯粹,毕竟对他们来说修行的都是佛经,和那些大一点的寺庙的人是不同的,其他的寺庙基本也都是已经彻底商业化了,他们的和尚都是外招的,一般没个硕士学位,人家都看不上,就和最寻常的事业单位似的。
但这些寺庙里的和尚也算是代代相传的了,师父带徒弟,一点点给带出来的,这些徒弟心思单纯,很多干脆就只是普通的农民,一辈子吃斋念佛,有佛性的自然觉悟了,这东西不是靠智力就有的,很多时候聪明人反而心眼多,静不下来。
“不过妙元寺的师父说,老一代的人都不在了,以前,九龙岩里头还有个京龙观,也是出了很多有道真君的,只是这个地方在那儿,智嗔师父也不知道……只是听他师父说过。”梁叔提起这个还真有点滔滔不绝的样子。
周岐山忽然想起过梁洞后头的群山道观,或许这些事情和这处地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梁叔这些年东奔西走下来,到了如今,也想要安稳下来,老了人总是琢磨着一些信仰,给自己心理上找个慰藉,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就连周岐山都见过老村长在家里供奉观音的,这都很正常。
周岐山陪着梁叔聊了好一会儿,这下雨天细细密密的,时间走得也很随意,不知不觉都到了中午的点了,周岐山打了个哈欠,梁婶进来同一老一少说道:“小山,你今天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饭吧。”
周岐山笑道:“那可就麻烦婶子你了,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懒得收拾吃喝咧。”
“你们小年轻就不喜欢弄这些东西,我们都知道的,就拿你安哥说,他就不会怎么做饭,没事都跑家里来吃。”梁婶心态很好,安哥是他们家的儿子,人也不错,子承父业,跑工程的,风风火火一人,不会怎么遮掩,现在去城里办事情去了。
“你爷爷看到你这孩子这么懂事,应该也很开心,对了,你爷爷去世之前,叫我修了个东西,一直放在我这儿,我没工夫拿给你,你来了,我顺道就给你好了,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