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峰大殿的遗址已经崩坏殆尽,废墟一片。
而众人环视,果然没有看到阿忠的人影。
对面瘦弱黑袍听见陈叒惊呼,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笑意,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那个名叫阿忠的少年,是此处行动的重要目标,这是两名黑袍心知肚明的事情。
只不过其中一人的肚子明白,但却揣不住了,
身侧捂着肚子的金蟾老祖此刻一脸怒意,恨恨道:“玄蜃子,你还墨迹什么,速速处理了这些蝼蚁,别耽误了大事。”
被叫做玄蜃子的瘦弱黑袍揭下帽兜,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上一片诡异纹身,宛若吸食月华含苞待放的花朵。
“居然被几个金丹筑基的人族小子,整成如此狼狈的模样,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玄蜃子抬起手,金丹中期的真元波动自袖中喷涌。
金蟾老祖见状定下神来,这玄蜃子虽是道天盟的邪修,但其赫赫凶名,金蟾老祖在妖域也略有耳闻。
那可是一言不合,便用邪术献祭整座凡人城池的大邪之辈。
玄蜃子善用幻术,操弄人心,定要把这几个人族小辈拿下,扒皮炼魂!切不可如我这般狼狈...
金蟾老祖心中为自己的鲁莽懊悔起来,忽然一阵怪异感觉涌起。
不对!我道心如此坚定,岂会轻易生出这些埋怨自己的念头?!
心头一颤,一丝清明重回识海,神识内视之下,他才发现妖丹四周弥漫着无尽青烟,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灵台。
“幻术!玄蜃子,你...”
金蟾老祖猛地回头,怒视着嘴角含笑的玄蜃子。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阴险的邪修,居然在如此紧要时刻在他背后捅刀子。
而且这一刀还正好捅在他最虚弱的时候!
然而金蟾最后的怒斥并未说出口,便感觉体内妖元失控,如同开闸洪流一般逆冲筋脉,瞬间撑爆识海。
“嘭——”
一阵轻微的破裂声自金蟾老祖体内响起,他双眼失去神采,肥硕身躯被无风自起的青烟吞噬,顷刻间荡然无存。
玄蜃子微闭双眸,似乎在体验虚空之中的曼妙味道:“镇压千年,妖元的味道却越发淳厚...”
从玄蜃子动手,到金蟾老祖消散于人间,前后刚过两息。
目睹一场云淡风轻的黑吃黑后,许秀等人皆是暗中警惕,缓缓退后间做足了防御姿态。
“别躲了,我杀他是因为他已然重伤,累赘一个,倒不如为我的蜃法补充些灵气。”
青烟聚拢成一丝,缠绕在玄蜃子的指尖,他仿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至于你们,不是重点,不过盟主交代任务时说了不惜一切代价,那也只能请几位小友,欢乐上路了。”
玄蜃子目光再度落在几人身上。
即便被止戈峰禁制压制修为,此刻不过金丹中期的水平,但他纵使看待修为最高的白河,也如同俯视蝼蚁。
这是一代邪道大修的底气,哪怕这大修是被镇压了千年之久。
陈叒见玄蜃子那弹指灭金蟾的诡异招式再度起势,不由向着许秀身后躲了半步。
方才在金蟾妖身的腹中,陈叒能遥遥觉察到那阵轰鸣而起的爆炸,是出自神龙火炮。
明川清晨接过储物袋时,拒绝了其内的那两根玄铁长筒。
那方才的爆炸,只能是许秀的手笔了。
想到那威力超出常规十倍有余的一炮,陈叒咽了咽口水。
许秀这小子的底牌,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夸张...
许秀看着躲在身后的陈叒,不由一阵无语。
他望向身旁一直皱眉沉思的明川,低声道:“怎么了?”
明川脑子中始终有个不太确定的想法。
止戈峰上的特殊之处,整个岐山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其中有明川,但肯定不包括这些邪祟。
是以,他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些妖邪难不成和他一样,奔着那件东西来的?
不对,肯定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明川似乎抓住了一丝关键,忽然出声道:“务必找回阿忠。”
阿忠?
许秀和白河皆是一愣,可阿忠已然失踪,眼下又能何处寻回?
没等他俩开口询问,玄蜃子的耐心也已散去,或者说是对金蟾老祖的炼化已经结束。
青烟膨胀,超出之前的浓度,眨眼间便笼住了这片天地。
目之所及,青芒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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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处的小院之中,阿忠神识归守,视野在逐渐消散的漫天青烟中逐渐恢复。
周身白茫茫一片,似乎没有颜色。
阿忠环视一周,眼神微凛,落在院中那座朴素小亭,那道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上。
亭中一人端坐桌前,正惬意地嘬了口茶。
这是名人族男子,白净肤色,头上梳着整齐道髻,一身月白长袍,儒雅随和。
“是你?”
阿忠终于从十多年前的久远记忆之中,搜索到此人的相关印象。
似乎是,剑狱最深处,“天”字号牢房里的那个犯人。
长剑斜指,阿忠目光冷冷望着眼前的逃犯。
他不明白为何剑狱唯一的天字号囚犯,此刻会出现在止戈峰顶上。
但身为洗剑峰弟子,阿忠已经做好了今日折剑于此的准备。
哪怕代价是死,他也要将这个可能是剑狱最恐怖人物,拘回洗剑峰。
“不必紧张,这个我只是一缕神识投影。”亭中的男子投以和善笑容,远没有在牢房中与陆司对峙时,那般桀骜不驯、玩世不恭。
“我的本体此刻应该还关在剑狱,和陆老六拌嘴,逗他玩呢。”
这神识投影虽然不能共享千里之外的剑狱所见,但大抵也能猜到陆司被自己气炸毛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阿忠脸上尚存的一丝惊诧化作平静。
男子不由一怔,据他的了解,当陆司有这种同款平静表情时,就是要发难的前兆了。
只是没想到作为陆司的徒弟,阿忠竟也学到了八分神似。
他摇了摇头,手掌虚压,笑道:“先别急着动手,我费这般周折扯起的戏台,可都是为了此时咱俩唱的这出重头戏。”
唱戏?
阿忠闻言身形微顿,却也再无动作。
男子陷入回忆道:“上一次见你,应该是..十几年前了吧,那时你还这么高,跌跌撞撞跑到我的牢房门口。”
他比画了个过膝的高度,大概五六岁孩童身形,接着道:“当时我跟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阿忠不想回以任何讯息,孩提时的记忆着实不太清晰了。
看阿忠冷颜以对,男子自讨没趣,有些踌躇地摇了摇头:“我那时说,我要带你回家。”
阿忠双瞳骤然紧锁,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必要撒这种谎言。
然而他心中惊诧还未沿着血管流出,对面那人的第二句话直接让他心脏一停。
“一千年前,我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