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柱仍是低着头,应了一声,
“没……没有……”
贾金城又问,
“你可能戒了酒?”
关柱低头没有吱声,贾四莲几个都是面露怒色,二莲神色木然,她早已认命了,听爹的意思,这是还要她回去跟这男人过日子的!
这世道即便是夫妻和离,女子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再说了这家里是甚么情形,她不知道么,真要是回了娘家,亲娘会把自己整治死!
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在娘家的日子也未见得便好!
罢了……这辈子摊上这样的人,是她的命,这一回也就是打得狠了,回娘家来躲躲,之后还是要跟着这男人回去吧,除非是死了再投个好胎,要不然这辈子她就这样了!
关柱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听着老丈人训诫,他人虽是個闷性子,但心里也是明白的,他过来就是低头赔个礼,全了二莲的脸面,便将她接回家去,此时自然不必同老丈人犟嘴,只管低头听着就是。
贾金城也是一样,如此也不过是做足了当岳父的面子,训斥一下二女婿,以表不能让我贾家失了脸面之意,见他低头,一脸老实受教的样儿,贾金城只觉老丈人这脸面是有了,那这事儿便算是揭过了,向氏根本不在乎二女儿如何,只是气恼这一对儿大过年的回来就是吃白食的,见贾金城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对二莲道,
“今儿晚了,你们明儿一早就回去!”
这大年下的,哪有女儿女婿在娘家吃白食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关柱和二莲低头应是,四莲几个听了齐齐冲着关柱翻白眼,四莲更是气恼,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问二莲道,
“二姐,你当真就这么跟着他回去,他回去再打你怎办?”
关柱忙道,
“四妹你放心,我……我不会再打二莲了!”
姐妹几个闻言都是面露不信,二莲神色凄然的叹了一口气,
“四妹,这是我的命!”
贾四莲一脸不忿,向氏却是瞪着四女儿道,
“你一个当小姨子的,还能管到姐夫家里去,闭嘴……一边儿呆着去!”
这死丫头还想怎得,让他们夫妻和离,再让二莲这丫头回来吃白食?
四莲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二莲,一跺脚跑了出去,剩下的姐妹们都是默然不语,只有贾尤传拿了一根木棒在火盆里戳弄,想瞧瞧那番薯烤熟没有,找来找去总算是寻着一个面皮发软的,用手指头按了按,觉得里头也是软的,想来是熟透了,便伸手去拿,
“咝……呼……呼……”
番薯烫的贾尤传缩回了手,低头连连冲着手指头吹气,关柱见状忙伸手帮小舅子拿起,双手用力掰开,露出里头红通通、热气腾腾的芯儿,
“老七,你吃!”
关柱一脸讨好的给小舅子吹凉再递过去,贾尤传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转头冲贾金城道,
“爹,今儿晚上我还要吃鸡!”
贾金城点了点头,
“二莲,你去……”
二莲站了起来,关柱见状忙道,
“我……我也去……”
他追着二莲来了灶间,二莲搭了凳子想去取房梁上挂着的风干鸡,
“我来……我来……”
关柱殷勤的过去扶了二莲的腰,他的手指一挨着二莲的身子,二莲立时浑身一颤,急忙推开他,自己退到了一边,看着关柱把梁上的鸡肉取了下来。
“二莲……怎么做?”
关柱讨好的问她,二莲见他靠过来,忙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去烧火!”
“好嘞!”
二莲夫妻在灶间里忙碌,待到山菇炖鸡炖的差不多了,大莲与夫婿严绪带着一儿一女回来了,贾家大莲生的似向氏,模样并不好看,倒是夫婿严绪有几分人才,一身儒生打扮,瞧着还真是有些风度飘飘,只眼底清晰可见的青黑、青白的脸色和削瘦的身形,让人一看就知晓是个纵欲无度之人。
“爹,娘!”
“岳父、岳母,小婿给您二老贺新年了……”
“外祖父、外祖母,湘湘给您二老叩头了!”
大女儿夫妻领着女儿给二老磕头,大莲嫁给严绪之后头一胎生的女儿,如今已有三岁了,严湘小模样生的似亲爹,白白的肌肤,大眼儿眨呀眨的,十分的可爱,严家老二有八个月,还抱在怀里,见着人咿咿呀呀的,张着小手要抱,贾金城见着两个外孙,倒是打心眼里高兴,伸手抱了小的,又招手叫大的过来,取了火盆里的番薯给她吃。
贾家的大女婿严绪的家里经营了一间铺子,比起贾家更有底子,严绪人生的不错,还读过两年书,能识得几个字,能看懂些许的账本,按理是应当接手家中产业的,只他不务正业,靠着家里混吃混喝,又是个好色的,无事就在勾栏女支院里流连,初娶大莲时还去她房里,后头大莲生下一儿一女之后,便再不进她的房了。
大莲生的似向氏,生下儿女之后,身形越发臃肿,严绪看着她便倒胃口,平日除了要银子出门玩耍,轻易不会同她说话,大莲的日子面上是衣食无忧,内里却是苦如黄莲,今日回了娘家,见着额头上还带着青紫的二莲,也是一阵的心疼,拉了她问道,
“这是怎得了,他又打你了?”
二莲点点头,大莲叹了一口气,面上显出悲色,拉了她坐到一旁,让三莲几个去忙活饭食,两个已经嫁出去的姐姐,最是同病相怜,凑到了一旁说悄悄话。
贾氏夫妻瞧在眼里,并不愿多管,二人俱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归货物出手,概不退换,是生是死都不会过问,再说了,这酒色财气,是男人便有喜好,谁家的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大莲夫妻回来倒是带了年礼,向氏的蛤蟆眼在桌上的年礼上转了转,心里立时便盘算出了今儿大女儿回娘家带的年礼值多少银子,一个八色的干果盒子,两包桂花糕,又有一包茶,
“差不多就是有一钱银子……”
干果子和糕不值钱,就那包茶叶管些铜板儿!
向氏心中不悦,脸色便沉了下来,
“一个二个都是回来吃白食的!”
老二也就罢了,老大家里可是有铺子的,怎得也不知多弄些东西回来!
向氏自觉比起自家老娘,她对女儿们已是极宽容了,
“平日里也没问你要上十个八个,怎得这年节里了都不知多孝敬孝敬老娘,当真是白养了!”
这时节三莲过来道,
“爹,饭好!”
贾金城便大女儿与大女婿点头微笑,
“你们回来的正好,吃饭吧!”
严绪点头,坐到一旁陪着贾金城说话,
“岳父,听说前头这胡同里发生了命案?”
严绪家里在城北有个胭脂铺子,他虽不管生意,却爱到铺子里坐坐,摆个小东家模样,寻着机会与那些来买胭脂水粉的小娘子,口花花几句,杨花胡同这边的命案如今已是传遍了京城,严绪在铺子里自然也是听说了。
贾金城点头,
“是孙家的小娘子,此案府尹大人已经判了……”
于是将这案子略略的讲了一遍,严绪听说是孙家的小娘子,想起来那在胡同口卖面的身影,不由啧啧摇头道,
“那小娘子是叫倩娘吧……啧啧……可惜了一个模样标志的小娘子!”
他这话一出,在一旁陪坐的大莲面上的笑容一僵,贾金城的眉头也皱了皱,向氏更是哼哼道,
“大姑爷,那孙家的小狐狸精就是个惹祸精,若不是她四处勾搭,又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呀……都要捡点些才好!”
向氏可不是有心帮着大女儿说话,只是她生来便无甚姿色,因而最恨的便是那起子好色男女,特别对有姿色的女子,她是最恨得不成,好色的男人她也是万分鄙夷,
“没有男人好色,那些个狐狸精又怎么能勾搭的上?”
在向氏这丈母娘看来,打人的二女婿都比这四处勾搭的大女婿强,若不是大女婿家里有些银子,她又怎么会把女儿嫁进严家?
只她这大女婿的脸皮乃是在勾栏里练出来的,闻听她的话,竟还能笑着点头,
“您说的是!”
向氏拿这类笑眯眯不要脸的没法子,啧了一声转身出去冲着灶间吼道,
“你们几个臭丫头手脚怎么这么慢……这眼看着都天黑了!”
初二回娘家,姑娘和姑爷是不能在家里过夜的,二女儿婆家在城外,今儿晚上是没法子回去了,按说大莲就嫁在城里,本就应当早回来的,可严绪昨儿是歇在了一处暗女昌家里,直到了晌午时分才被大莲找回了家,待到二人收拾好出门,来到贾家便是这个时候了!
四莲几个和关柱在灶间忙忙碌碌,听到向氏叫嚷,关柱忙应道,
“这就端上来……这就端上来……”
姐妹几个这厢鱼贯端了罐子、碗盘等过来,依次放到桌上,严绪笑眯眯瞧着几个小姨子来来去去,目光落在了四莲身上,笑道,
“四莲这丫头倒是出落开了!”
这家里的姐妹们就一个四莲生的中人之姿,严绪瞧旁的不成,瞧女人的眼光极准,自己这四姨妹生的也算不错,要是能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再换身衣裳,也是有几分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