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兴平一行人晓行夜宿,不日便来到中州境内上阳城,众人休息一夜后出城,行至路口,众人立马站定。
如渊和尚双手合十,对众人说道:“各位师兄,小僧要返回本教,向主持告知师尊圆寂之事,就此与诸位别过,感谢一路照料,请诸位师兄多多保重。”众人还礼称是。
如渊和尚又转头对宁兴平说:“小施主对师尊埋骨之恩无以为报,又得师尊临终之时点化,自有佛缘,他日若有所需,但请前往雪顶峰金光寺寻找小僧,让小僧代师尊还此缘法。”
说罢目光炯炯看向宁兴平胸口,又道:“万望小施主牢记师尊所言,潜心修行,多行善举,待得美玉出尘,则天下事大有可为。”
宁子寿不明所以,但也只得点头称是。
如渊和尚与众人道别后,催动跨下马,一溜烟往东而去。林子寿等人也带着宁兴平向西南行去。
又行得几日,宁兴平眼前便出现了些许绿意,在这严冬时节显得格外突兀。宁兴平从未到过南方,更觉新鲜,一路上目不暇接,时而好奇地问林子寿些问题,林子寿便边行边答,
不日一行人来到了一片极雄伟的山脉脚下,宁兴平抬眼望去,只见山脉东西走向,重峦叠嶂,众山簇拥之中有一主峰,不知高几许,半山间云雾缭绕,再向上便无法看清,山中郁郁葱葱,似乎初冬的寒冷并未到达此处,还宛如盛夏一般,端得是一处仙境所在,有词赞云:
山接云涛连晓雾,时光荏苒千帆舞。仿佛梦境达仙处。向天问,千里缤纷何人主?
造化哪知人间苦,却让繁华长留驻。流连胜景无归路。善恶怒,万年修行自来度。
宁兴平常年居于极北苦寒之地,何曾见过这般南方山景之秀丽,不觉看得入神,突然林子寿勒马停下将他惊醒。原来已经到了一片村落,此时正值晌午,却见处处炊烟袅袅,时有顽童笑声回响,一派平安喜乐的光景。
林子寿一行人牵马进了村中唯一一处庭院,便有人闻声迎接出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见到林子寿等人,哈哈一笑道:“子寿,你等一去便是月半有余,我估摸着也该是你们回来了。此番去往北地,一路辛苦,不如休息半日再回山如何?”
林子寿等人行过礼,对那中年男子道:“赵师叔,此番前往北地,路上有些波折,需要尽快上山禀告掌教,故用过午饭我等便要回山。”便和众人一道将马匹交给上前来的仆役,与那姓赵的中年男子进屋坐下,并将此行所遇诸事说与他听。
林子寿将北地诸事都说完,然后拉过宁兴平,对他说:“这是本派专职外事赵煜卓师叔,为人智计非凡,善于计算,乃整个乾云山的大总管,日后若有不明白的事,可闲暇时候多来此处请教他。”宁兴平立刻上前行礼。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我修炼不成器,掌教师兄和一众师兄勤于修行,无瑕俗事,方才让我看管门户。”赵煜卓笑道。
“你等小坐片刻,我让人整治饭菜,吃过后你们便回山去罢。”赵煜卓起身去安排午饭,不多时,一桌饭菜齐备,众人入座用过之后便起身告辞。
赵煜卓将众人送出门口,对宁兴平说:“宵云师兄为人极好,但也极为严厉,你上山后如能拜在他的门下,便要尊师重道,勤加修炼,莫要懈怠了。”
宁兴平点头称是,再行一礼,便随着林子寿等人便往山上而去。
不多时,宁兴平一行人来到山门下,只见一座高约丈许的石碑立在石阶旁,上面刻着“乾云”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气势非凡,有跃然而出之意。
林子寿对宁兴平说:“此石阶总共十二万九千六百级,计一元之数,乃当年创派祖师清虚真人用大法力修筑而成,名为叩天梯。每个拜入我乾云门下的弟子都需要在这里走上一遭,以表对修行之路的赤诚之心。你今日既欲拜入山门,也当遵循此例。我等先上山去,向掌教禀报过北地之事后便等你上来。
说罢林子寿将干粮和清水交于宁兴平便转身和众位师弟一同踏入石碑旁的一个法阵内,掐个法诀,只见阵法内立刻光华闪动,一团云雾裹着众人向山上飞去,只留着宁兴平一人在原地呆立。
良久,宁兴平苦笑一声,看看上方入云的天梯,迈步踏了上去。
一万、两万、三万、四万......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初时宁兴平还有闲暇看这一路上来的风景,好奇山间的各种仙禽灵兽,又掌着自己从小随父亲打猎锻炼的一副好身胚,攀登极快。渐渐地走到半途,向上望,云山雾海,哪知尽头何处,向下看,壁立千仞,深不知几许。
随着夜色渐深,宁兴平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一步一阶慢慢向上挪动。耳边只听得山风呼过,再看一下脚下,黑漆漆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头晕目眩,宁兴平扶住石壁,定了定神,抬头看去,只见树影摇曳,更不见半点灯火,不由悲从中来。这数日间所闻所见,让他方知这世间之广阔,却将父母故去的悲苦冲淡了许多。而今独自行于山间,万籁无声,只有风声入林之声,又加初冬时节,虽然乾云地处南方,但夜间仍然不免清寒,更添得愁苦之意。
宁兴平心中默念爹娘,不由落下泪来,但又想到真性禅师临终对自己的嘱托和林子寿对自己的一番教导,便强振精神,倚着石壁坐了下来,掏出干粮,就着清水一口口吃了起来。歇息了片刻,宁兴平又抬起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上攀登起来。
又不知行走了多久,一丝红光从天际射在宁兴平身上。宁兴平定睛看向远方,远处云海滚滚,那线红光越来越亮,映得云海分外艳丽。突然,一轮红日跃出云海,顿时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大片的红光洒在山中,给群山披上了一层霞衣。伴随着朝阳升起,山间的空气也似乎清新起来,宁兴平深吸一口,顿觉得心胸开阔起来,伴随着疲劳也消退了不少。
宁兴平望着远处群山壮阔景象,不由得吐气开声,长啸一声,顿时回声滚滚,震得云海翻涌。宁兴平见状大笑,“爹娘,且看儿今日如何上山。”说罢,转身向上飞奔而去。
足足行了一日,又到了日暮之时,宁兴平方才看到远处有了点点灯光,在暮色中仿佛看到几处楼阁伫立,似有人烟。宁兴平振作精神,再次提着沉重的双腿向上爬去。
宁兴平越走越是恍惚,似乎那片楼阁就在眼前,却总是走不到近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宁兴平突然脚下一轻,踏上了平地,不由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时有人向他飞奔而来,隐约间,宁兴平仿佛看到了李天玺的脸,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句“李大哥!”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这日夜间正是李天玺带队巡逻,路过山门时候突然见一个人影倒在山门前,又听到那人叫他,见是宁兴平,大吃一惊。连忙将其抱起,又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宁兴平口中,用元力一催,送入腹中。吩咐众人继续巡逻,自己则抱着宁兴平,将其送至林子寿处。
不知过了多久,宁兴平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在梦中自己不断奔跑,追逐前方父亲的身影,突然父亲回头,却看到了真性禅师的面容,慈爱地看着自己,又见魑尊不知何时出现在真性禅师身后,一掌击去。宁兴平惊呼出声,倏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斗室,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人,正是林子寿。
宁兴平挣扎着便要起身,可刚刚用力,就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般疼痛。林子寿见状,连忙按住他,说道:“你先休息,不要乱动,你一路爬山,伤到了筋肉,我已经帮你疏活过血脉,一阵吃些东西便可恢复。”
这时房门“吱”的一声推开了一道缝,探进个小脑袋来,林子寿回头看到,笑着说:“要进便进,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来人吐了吐舌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宁兴平扭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年龄与自己相仿,头顶两侧挽着两个小发髻,鼻梁挺翘,黛眉如画,细长的眼睛弯成一对小月牙,闪动着一丝狡黠,薄薄的嘴唇不画自红,身穿一件淡绿色的长裙,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林子寿笑着介绍道:“这是舍妹林宝儿,年方十岁,是这山上出了名的调皮鬼,估计是听到你上山来,所以好奇过来看看。”
“哼,你才是调皮鬼,人家可乖了,大家都喜欢我。”林宝儿嘟着小嘴娇嗔道。
然后来到床边,上下打量着宁兴平,宁兴平从未见过如同这般如小仙女似的人物,不由被看的有些不太自在。
“你就是那个用了一天便走完了叩天梯的傻子啊?我哥还夸你道心坚固,我看你是傻得可笑。”林宝儿皱了皱鼻子,笑着说道。
宁兴平不明所以,看向林子寿。林子寿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日我着急上山回禀掌教,忘记告诉你这叩天梯难行,当年清虚真人设立此梯只为告诉上山的人修行不易,但可在途中休息,逐渐领略登高独行的孤独之意,并不是要求一路不歇的赶上山来。哪知你竟如此执拗,若非你从小锻炼,只怕会伤了根本,需要将养许久才可。”
林宝儿笑着插嘴道:“你可算得是前无来者了,之前用时最少的也用了三天,你二十多个时辰便走完了一元之数,差点把自己累死,所以你还真是一根筋,傻得可以。”
宁兴平听得此言,不由大为尴尬,只得静静躺着不语。
见到宁兴平的赧意,林子寿说:“你且休息,我去与你弄些吃的,等你可以行动之后再带你去见父亲,商量你入门之事。”说罢起身拉着林宝儿出门而去。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宁兴平想想自己一路艰辛上山,却不知上山还可以边歇边走,不由苦笑起来。
不多时林子寿送来饭菜,宁兴平吃过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