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天鬼法相被一击洞穿,发出一声惨号,整个法相如同破败的泥塑一般,碎落下来,现出了半空中的一个人影和一把悬浮在半空中的剑。
众人看去,只见那天空中的人影是一个面容略有些苍老的男子,白面无须,一张脸阴沉沉的,鹰鼻薄唇,眼窝深陷,长发散乱地披在背后,一身灰布长袍,比较骇人的是腰间围着一圈拳头大小的金色骷髅,身上散发着狂暴的黑色元力。正是一路追杀柳博云而来的鬼影门门主鬼王。
此刻鬼王法相被破,嘴角溢出丝丝血迹,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那把宝剑。
那把宝剑长三尺三寸,造型古朴,青色的刃口闪着寒光,剑身有一片鱼鳞纹,吞口处似一座小鼎,此刻静静地浮在鬼王面前,想必若是鬼王再进一步,那把剑将会毫不留情地斩在他的身上。
“苍云剑!”鬼王人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这正是当年乾云祖师清虚真人的配剑,清虚真人掌此剑几乎横扫天下,剑下也不知斩了多少邪魔外道。所以这宝剑虽然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但却给了鬼王极大的压力。
下方的柳博云朗声说道:“鬼王,一路上我就和你说过,你若来我乾云山,必定讨不了好果子吃。此番你设计我正派弟子,我便拿这魉尊祭我死去的乾云弟子。”
说罢,将那半死不活的魉尊扔给岳凌云,岳凌云脸色阴沉,一指点在魉尊天庭穴上。只见那魉尊一个激灵便醒转过来,看见周围的乾云众人,又看到天空法阵外的鬼王。连忙大呼:“陛下救我!”
岳凌云更不待他多说话,又是一指点出,正点在魉尊胸腹之间,只听其一声哀号,血肉横飞,胸口处便多了碗口大小的一个洞,里面破碎的内脏清晰可见。
岳凌云咬牙切齿道:“当日你便是这般伤了天玺的吧?那时可曾想到今日?”
那魉尊面如死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中涌了出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岳凌云手掐法诀,五指虚抓,只见那魉尊的身体立刻瘫软下来,与此同时,一道虚影从魉尊天灵被摄出。正是岳凌云施展手段,将其魂魄生生抽出。
那魉尊的魂魄被抽离肉体,立刻瑟瑟发抖地望着岳凌云。正当岳凌云又要施展手段炼其魂魄时,方才射出苍云剑的山谷中传来一声长叹:“唉,痴儿,你要入魔么?”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如同一柄巨锤打在了岳凌云心上,只见他脸上一阵黑气闪过,“哇”的一大口血吐在了地上,那口血落地之后便化成一团黑雾随风飘散在天地间。
再看此时的岳凌云,那口血吐出,脸色顿时红润起来,定了定神,他苦笑一声,一挥手,将魉尊的魂魄轰散,而后向着山谷一拜,说道:“多谢师尊,弟子痛失爱徒,心中郁结,若非师尊,弟子险些铸成大错。”
说罢,收了法相,向着林博云和邱璟云一拱手,说:“多谢师兄助我报了天玺之仇,我道心受损,先回去闭门思过,告辞。”说完化作一道长虹回了清阴峰。
此时山谷中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上面的那只小鬼,玩够了就回家吧,天色不早,莫要影响我老人家睡觉。若是惹得我性起,打你一顿,却是颜面上不好看。”话音刚落,苍云剑也不再理会鬼王,电射回了山谷之中,再无声息。
鬼王脸色变幻,见魉尊已死,知道此次的面子很难找回了,只得说道:“既然元坤前辈发话,在下只得遵从。”然后又对柳博云说道:“柳博云,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他日我必还之!”说罢,闪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见鬼王离去,柳博云等人也收了法相,天空中的法阵也再一次隐藏,一切如同未曾发生过一般。
邱璟云对着山谷一拜,说道:“叨扰了师叔清修,还望海涵。”众人也跟着他一起向着山谷行礼。
山谷中传来一阵笑声,又听那声音说道:“无妨,我等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天地之间,气息变幻,恐怕这人间将有大乱,你等当早做准备,莫要到时乱了手脚。”
邱璟云正色答道:“遵师叔之命。”
而后那山谷中的声音说道:“好了,都各自前去修行罢,老夫也要继续睡觉了。”说罢便没了声音。
柳博云见事已了,便化作一道白光,归于后山,邱璟云也让众弟子各自回峰,一时间,整个广场便又变的空空荡荡。
宁兴平和林子孝等人离开后也无心再做切磋,便回了中阳峰上。
宁兴平上山这么多年,虽然知道掌教和几位长老修为深厚,但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之景。当那八尊法相一现,与鬼王的巨鬼法相对峙时,整个天地之间的元力都为之凝固,像他们这般的弟子更是压抑的几乎连呼吸都不能。
幼时他曾见过魑尊和真性禅师大战,那时便已经风云变色,气势非常。虽然那时他并未修行,但那种招势的威能,气机的压迫,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后在秘境中见识到魉尊与李天玺的战斗,那魉尊身上浩如烟海的庞大元力,便是一声尖啸,都可以震得自己头晕眼花,五内欲裂。这几个仙之境的强者,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印象让自己以为这便是世间顶尖的力量。而今天再看,那曾经对于自己来说高不可攀的力量在鬼王和乾云山众长老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那山谷中声音的主人,仅凭一言便退却鬼王,他的实力又该去到何种层次,自己虽然知道乾云山能做为正派执牛耳者,必定有其超越其他门派之处,但却从未想到底蕴如此之深。以乾云推及其他门派,想必就算不如,也必定不会差的太多。
一念及此,宁兴平心情不由低落下来,自己上山六年,方才堪堪修到炼气后期,若要修到像师父他们那般境界,不知要何年何月。想到自己立下修行有成,便要行走天下、除魔卫道的誓言,而今看来不过是坐井观天,贻笑大方而已。想到此节,他不禁反问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一时之间,竟然心烦意乱,连修行的心思也没有了。
宁兴平越想越烦,只得起身向着崖边走去。
来到崖边,却见林宵云独自一人正在望着山谷间的云海沉思。宁兴平不敢上前打扰,便垂手立在一旁。
过了许久,林宵云突然说道:“兴平,你气息混乱,心猿意马,心中可是有事?”
宁兴平连忙走上前向林宵云行礼说道:“弟子今日见师尊和众长老同那鬼王一战,心有所思,便难以收伏心猿,所以出来走走。”
林宵云回头看着宁兴平,说道:“哦?你自上山以来,一直勤勉,而且道心坚定,为何今日观我等一战反而多思?不妨说与为师听听。”
宁兴平便将自己疑惑之事说给林宵云,而后便红着脸说:“弟子深知修行不可为外物所动,但弟子见识了强大力量后便很难专注于眼前,总感觉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如何得成大道?”
林宵云听完宁兴平的话,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而后又问道:“你看这乾云山势如何?”
宁兴平不明其意,答道:“乾云山壁立千仞,巍峨壮阔,再加之天地造化,实乃福地。”
林宵云笑着摇摇头说道:“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如今的乾云山或是多年之前的一粒尘埃。历经岁月沧桑变化,方成今日之福地。修行亦是如此。”
“你羡我等修为之高深,却可曾想过,当年为师也是如你一般锻骨炼身,多年修行方达今日之境。修行之路便是一座大山的形成,根基越稳,则山峰越高,为何魔教功法进境迅速,却被修行者不齿,一则是修行邪术,有伤天和,二则是进境迅速,却根基不稳。一旦修行到高深之处,则是危楼百尺,难免功亏一篑,若非天赋秉异,很难修行至极。”
“但这世间芸芸众生,总有心智不坚者,易被魔教功法吸引,走上邪路,而且数量不少。这便是我正派中人,多次围剿,魔教余孽仍然能死灰复燃的原因。而我正派弟子,入门便极难,入门之后修行更难,但是如这乾云山一般,根基牢固,方能最终登凌绝顶。”
“修行之路,难在初期,只要你心无旁骛,扎牢基础,进入仙之境后,便知好处。虽然你现在修为不深,但东海之行,你也可见,以你当时炼气初期却可以与鬼影门炼气中期弟子对敌,而天玺更是以凝丹境重伤汇星境的魉尊,虽说其舍生忘死,方才建功,但也可以从另一角度看到正派功法之长处。”
“而且你得麒麟相助,开拓筋脉,当是有福缘之人,若能道心坚定,何愁达不到为师这般境界?甚至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至于你觉得自己修为低微,如同蝼蚁,你能在炼气期便有此认识,却是不易。且不说你,就拿为师来说,在这苍茫天道之下,又何尝不是蝼蚁一般?但蝼蚁又如何,我等修行者,便是以蝼蚁之力,迎难而上,只有道心坚定,不断突破自我,方得大道。”
说罢,林宵云不再答话,又转头看向这山间云海缥缈之处。而宁兴平听了师父的一席话,也陷入了深思。夕阳西下,渐渐将这师徒二人的影子拉长,汇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