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堥自空间裂缝中钻出,渐渐恢复成了宁兴平的模样,接着又投入另一个世界之中。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官道旁有一座华丽的酒楼,此时里面高朋满座,众人觥筹交错,喧闹之声不绝于耳,正是当朝大员刘廷尉过寿大宴宾客。
在酒楼外的角落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躺在地上,面前一只破碗,偶而有路过的行人丢下一个铜钱,那乞丐也不道谢,只是呼呼大睡。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刘廷尉在一众侍卫簇拥之下,从酒楼出来。只见其大腹便便,此刻脸上红光满面,显然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之中颇为受用。
就在他走到台阶下正要坐上马车回府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马车前,正是方才睡在角落中的乞丐,只见其跪在马车旁大声说道:“恭贺老爷们万寿无疆,家宅兴旺,还请可怜可怜,赏小人一口吃食吧。”
刘廷尉看着这乞丐破烂的衣裳,身上隐隐有恶臭传来,不由得掩了口鼻,露出厌恶之色。若是依着平时,这般人等冲撞他车驾,早就吩咐侍卫拖出去打死了,但今日自己寿辰,宾客在侧,不想触了霉头,便挥了挥衣袖。自然有机灵的侍卫从怀中摸出几个铜钱,丢到乞丐碗中,大声呵斥其离开。
正当刘廷尉转身准备上车,众侍卫略微放松了些警惕之时,那乞丐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丝笑意,接着黑光一闪,一把匕首便穿过侍卫,刺在了刘廷尉的后心处。
众人大惊失色,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有刺客敢当街杀人。这刘廷尉乃是当朝太子的大舅哥,未来的国舅,平时里飞扬跋扈,更因其执掌刑狱,私下里清除异己,大施酷刑,在众官之中留下了“刘阎王”的浑名。此人当街被刺,定会震动朝野,引来滔天大祸。
一众侍卫更是吓的脸色煞白,方才那乞丐上前之时,众侍卫便提高了警惕,但仔细看过,那乞丐身上并无元力流动,实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谁曾想到这乞丐竟然是一个隐藏的高手,敢在光天化日下刺杀当朝廷尉。
那乞丐一击得手,便抽出匕首,翻身向着城门遁去,此时早有反应迅速的侍卫追将出去,其余人则七手八脚将刘廷尉扶住,再看时,他早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原来匕首之上喂有剧毒,刘廷尉酒后气血运行加快,毒气攻心,哪里还能救得回来。
侍卫追到城门前,疾呼守卫关闭城门,但见那乞丐一个飞身,脚下连踩城墙,高高跃起,如同一只苍鹰一般在半空中滑翔片刻,一个疾转,落入城外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一个幽暗的阁楼上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骂声,“你可知这次你私自出手给我惹下了多大的麻烦吗?太子殿下大怒,虽然我们并不惧怕,但也会为日后我等行事带来巨大不便。你是刺客,不是侠客,便是那刘廷尉恶贯满盈,也不该由你来动手。我们是收钱杀人,不是行侠仗义,我问你,这次事端,于你何利?”
只见阁楼内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钱,低沉地说道:“有人以此钱买那刘廷尉的命,我便接了这单。”
对面的华服男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气极而笑,说道:“就为了一枚铜钱,你就敢刺杀当朝大员?若是给你一两银子,你是不是连当朝皇帝也敢去刺杀了?”
那人说道:“敢,但杀不了,我不接做不了的买卖。”
华服男子彻底没了办法,谁让眼前这人是组织第一杀手呢,只得扔出一张纸,说道:“我与太子交涉,太子答应不再追究这次的事情,但交换条件是杀了此人,你去补过吧。”说罢转身离去。
入夜,一个黑影跃过高墙,进入一处宅院,只见其熟练地隐藏在各处阴影之中,轻易躲过各处守卫,逼近了一间书房。
书房中有一老者,正是那人的目标——御史大夫李怀民,此时他正在伏案疾书,并未曾发现异样。过了许久,李怀民将写成的奏章再次看了一遍,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太子野心勃勃,结党营私,而且表面待人宽厚,实则骄奢淫逸,清除异己,断了这历代言路。所幸刘胖子最近被刺,当真大快人心,这数年间,死在他酷刑之下的忠巨良将数不胜数,多行不义必自毙,却是不知是哪位侠士替天行道,除了此害。”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收人钱财,为人消灾,我只是受了一姑娘钱财,为其报父仇而已,并无替天行道之义。”
李怀民大惊,正要出声,一把匕首便横在了他脖颈上。
第二日,御史大夫李怀民的一份弹劾太子的奏章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上面陈述了太子数十条罪状,皇帝看了之后脸色漆黑,把那份奏章狠狠地甩在了太子脸上,拂袖而去。
李怀民的奏章让他出尽了风头,却也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自那日之后,便不断有刺客上门,虽然每次都无功而返,只留下数具尸首,但却扰得他每日心惊胆战。
而他那份奏章虽然未能让皇帝彻查太子恶行,却也令其被逐渐冷落。终于太子不堪压力,有一日借外出游玩之际,独自去往心腹将领驻地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造反。
但是太子的起兵很快便被皇帝以雷霆之势扑灭,而他自己则是兵败自刎。
朝堂之上一片宁静,当使者带着太子首级来到金銮殿上,详细讲述了太子兵败自尽的过程时,众人清楚地看到宝座上的皇帝身形一晃,面容瞬间苍老了许多。
下朝之后,一众官员围着李怀民,称赞其刚正不阿,正是其上书皇帝,逼得太子叛乱,皇帝方才能痛下决心,为世间除此大恶,还万民一个朗朗乾坤。
夜间,李怀民正在书房中静坐,一个声音自暗中响起,“来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大开,三个黑影鱼贯而入,三把利剑直指李怀民胸口而来。
这时,一把长刀自床尾阴影处伸出,挡下三把利剑,而后一道灰雾随着刀光闪过,那三个蒙面的黑影便栽倒在地。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李怀民身前,正是之前奉命前来行刺之人,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并且保护李怀民。
他刚刚解决了三人,又有数人冲了进来,在窄小的房间中与他相斗。激斗迸发的元力将屋内家具震得粉碎,但他还是将李怀民护在身后,抵挡众人之时四处观望,想要借机带人逃脱。
这时,门外一声唿哨,正在攻击的数人收回兵器,齐身倒翻出门。他正要带着李怀民夺路而出,便听到门外机括之声响起,几十支弩箭破窗而入向他笼罩而来。
他连忙运转元力,将长刀舞动,格挡弩箭,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闷哼,原来是李怀民被一支弩箭射中,强劲的机簧之力让弩箭当胸将其穿透,鲜血正顺着指缝不断涌出,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这时弩箭已停,一个身穿华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怀民,将一张纸扔了过去。
李怀民将那张纸接过,便看到了纸上一个大大的“杀”字,力透纸背,彰显出写字之人坚定的杀心。他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凄凉地笑了起来。
那个身穿华服的人向着李怀民走去,一旁的人向前一步,想要将他护住,但他摇了摇手,示意让开。
这时身穿华服之人蹲了下来,说道:“你是个好官,但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而且你又怎知皇帝的手段,便是你不说,太子也终究不会君临天下,他所做的一切,皇帝比你知道的更多,只所以留着他,便是不想父子刀兵相见。而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将矛盾放在了众臣面前,逼得太子起兵。最终皇帝还是没能避免父子相残。所以,你说他怎么会不恨你呢?所以,安心去吧。下一世,做人莫要这般迂腐。”
李怀民听了这些话,心中疑惑顿消,不由得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再次睁开,看着对面人的脸庞,惊讶地说:“莫非,你便是......”
对面的人轻轻一笑,说道:“果然好眼力,我便是三皇子,太子已死,嫡出皇子我便为首,若无意外,将来坐在金銮殿上的应该是我。而我这杀手组织,其实本就是先祖所创,专为皇室服务而已。”
李怀民苦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是我错了。”而后便转身对立在一边的人说道:“之前谢你不杀之恩,又受你护佑良多,老夫临死之前,却还不知你姓名,还请告知,若有来生,当报侠士之恩。”
那人轻轻说道:“林萧。”
“林萧,林萧,哈哈哈.......”李怀民将这名字念了几遍,大笑数声,气绝而亡。
那华服男子站起身来,对着林萧说道:“你阴差阳错却是成就了我,又曾经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你所犯之错尽皆抹去,还是回我身边来吧。他朝我登临大宝,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林萧看看刘怀民的尸体,说道:“谢谢你,当初救你也不是为了今日,在你手下我也不做亏心之事,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望你他日能够做个好皇帝,真正能够造福万民,便是还我之情。”说罢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那华服男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出门说道:“勿要伤害府中众人,安排他们尽快逃走。”
数年之后,老皇帝驾崩,新皇继位,大赦天下,又颁布了一系列政令,整个国家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而此时的林萧正立在都城的一座高楼之上,望着下方人来人往,又抬眼看向远处的皇宫,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而后看向天空,轻轻说道:“我都明白了,这就归来。”
数日之后,一座高山上空,白日裂开一道裂缝,转眼便平复如初,后有好事传为仙人刀碎虚空,白日飞升。
一座学堂之中,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正在为一群少年讲授《礼学,此时正讲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这个青年认真地讲解到:“物格而后知至者,物既来,则知其善恶所至。善事来,则知其至于善;若恶事来,则知其至于恶。既能知至,则行善不行恶也。所谓格物知至,便是如此。”
这时,坐席中一个长相颇为秀气的少年举手问道:“先生,那世间人为何不知善恶,行恶事者比比皆是?”
那青年正要回答,旁边另一个少年说道:“这便是我们要读书的原因了,读书明礼,学而知之,方可明善恶。”
青年笑着说道:“延辉所言甚是,只有格除幻妄不实之私欲,本心不偏不私,方能一举一动,悉合情理,了无偏僻。而世人愚昧,不知善恶,故行恶者多。我等读书,先修己身,知善恶,格私欲,意精诚,正心念,而后齐家、治国,以礼教化天下,使世人明礼,勿行恶事,则天下太平矣。”
这青年名叫陈仲文,家中清贫,但极为好学,三、四岁时便倚在镇上的学堂墙边听里面的先生为学生讲课,一听便是一年多。后来学堂的先生发现他听的极为入神,便有意相问,谁知他竟然出口成章,对答如流。
先生大为吃惊,便寻着其父母,希望陈仲文认自己做义父,从此跟随他读书。本朝极为重视读书人,哪怕是只识得些许文字,也会受人尊敬。而仲文家中清贫,本无读书之心,此时先生愿意将他收为螟蛉,能够让他读书识字,仲文父母自然极为乐意。于是择一良辰吉日,将仲文送至学堂,拜在了教书先生膝下。
十多年里,陈仲文跟随义父学习经史子集,更受其悉心教导,很快便在一众学生中展露头角,一手好文章更是名动乡里。于十二岁考取童生,十八岁考中秀才,一时风头无两。但是乡试三次,直至二十六岁仍旧名落孙山。
后来父母、义父先后病故,只为他留下几亩薄田和一个诺大的学堂。他有心想要将产业变卖,上京求学,但义父手下仍有十数名学生,无奈只得将学生收留,代父授学。
陈仲文原本便是精通经史,而且颇有见解,此时教授学生,反而比义父更佳,自从他教出的弟子中有两人中举,更是在小小县城内声名远扬。十里八乡的乡绅商贾,都将子弟送到他这里来聆听教诲。于是,这上京求学便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虽然如此,但不薄的束脩也让他生活无忧。
陈仲文坐在书桌前,读书间又想起今日堂上两位学生的问答来,先提问的少年名叫李仕元,乃是一个士绅子弟,为人好学,虽然资质平平,但极为踏实,对书本上的每句话都是细细揣摩,直至烂熟于心。而后回答的少年名叫赵延辉,是一富商子弟,天资聪颖,书中深义一点即透,颇有他少年时的模样。这两名少年自考取童生便随自己学习,乃是一众弟子中的翘楚,自己也极为喜爱。
而这几年的教书生活也让陈仲文渐渐断了入仕的心思,三次落第,让他明白并非自己文章不佳,而是自己的想法与朝堂之法大相径庭。反而是这教书育人之事,让他乐在其中,每每有弟子考中生员的喜报传来,都让他倍感欣慰。
转眼便是数年过去,陈仲文也步入而立之年,原来白净的面皮增加了数道细纹,颔下也蓄起了一绺短须,唯一不变的还是每日在学堂之中为学生讲习那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经史。
这一日,他正在学堂中批阅弟子的文章,堂外突然传来数声呼喊:“陈先生,大喜!陈先生,大喜!”
陈仲文放下手中文章,打开学堂门,便见一个年青人手中拿着一卷纸,一边大呼,一边向着学堂飞奔而来。
他认得这人乃是县里酒楼刘掌柜家的伙计,时常来此处采买蔬菜,也为众人传递一些消息。
陈仲文见他跑得气喘,便将他让进学堂中坐下,又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他。那伙计两口将一碗茶喝得精光,又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陈先生大喜,您门下弟子李仕元高中今科解元,而赵延辉也为同科第二。这师兄弟二人同科高中,岂不可喜可贺?”
陈仲文一听此言,自然也是喜形于色,他知道自己的两名爱徒参加秋闱,而且对二人的文章才情都十分满意,只是却没想到二人竟然排名如此之高。欣喜之余,从怀中摸出半块碎银,递给伙计,以作报信之赏,那伙计推辞了一番后才将碎银收起离去。
又过了数日,李、赵两家各备宴席,邀请陈仲文赴宴,对其一番盛赞之后,自然又有一些金银相赠,以充谢师之礼。而后陈仲文又分别对两位爱徒一番叮咛,嘱咐其戒骄戒躁,仍要继续用功,待得春闱之时,再取佳绩。
数月之后,春闱大比,李仕元又高中会元,赵延辉同科第三。而后的殿试之上,反而是赵延辉独占鳌头,勇夺状元,李仕元则是被点为探花。
快马将这消息传到县城,顿时引起了轰动,今科状元、探花均出自此地,且师出同门,这般盛事当真是千年难遇。
陈仲文坐回书房,疲惫地叹了口气。方才县令亲自登门拜访,说要一睹状元、探花师长真容,而后又对其教育之功倍加称赞,最终勉励一番后才肯离去。
这一番折腾,却是让陈仲文有些不适应,虽然自己小有才名,但如何能入一县父母官之眼,这次前来,却是自己沾了学生的光。但是他本性平淡,不惯于逢迎,所以交谈之时,着实有些坐立难安。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便是二十多年过去,陈仲文也步入了耳顺之年,他一生教书育人,终生未娶,将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自己的学生身上。在那座学堂里,先后走出了十多名举人,而秀才童生更是数不胜数。陈仲文之名,莫说是县城,便是这一州之地,也是声名赫赫。虽然慕名前来求学之人络绎不绝,但因其渐渐年长,不能事事亲为,便用了自己门下几名秀才弟子当作教习,教导后辈,自己则是偶尔指点一番。
今日,陈仲文看着手上的信笺,却是眉头紧锁,面沉似水。这封信是李仕元写来,此时的李仕元早已授内阁学士,一直以来这位爱徒都与自己多有书信往来,而这一次却是不同。信中写道赵延辉自入主吏部之后,仗着自己受圣上喜爱,便大量培植亲信,卖官鬻爵,奢靡无度,自己计划在数日之后亲自弹劾这位同门兄弟。而后又说了一番朝廷吏治腐败,自己因不愿与赵延辉等人同流合污而倍受排挤,言语之中颇为无奈。
放下信笺,陈仲文叹了口气,李仕元为人踏实,数年来在朝为官,清廉之名广传。而赵延辉当年被圣上点中状元,先后外放府官州官,后又调往吏部,之前还有书信往来,但自其回京之后便断了联系。他深知赵延辉为人极其聪颖,又不似李仕元一般古板,所以在仕途之上必定大有可为,但却不想官越做越大,人品却是越发低下。
想到此节,陈仲文吩咐人安排车马,想要亲自上京一趟,毕竟二人都是自己的爱徒,自己也不想他们兄弟坏了同窗之情。而且自己做为老师,无论弟子身居何职,自己都有导引其向善的职责。
来到京城,看着繁华胜景,陈仲文不禁唏嘘不已,若不是为了教育弟子,只怕自己在许多年前便到得此地。住进客栈,他向店家打听赵延辉府邸所在,那店家见其年老,便问他是赵侍郎何人。陈仲文便说自己乃是其同乡长辈,有家书要送。那店家听了不再多言,只是指点其路径,但神情之中微微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第二日,陈仲文用过午饭,便来到赵延辉府邸前,但见朱门紧闭,他上前轻轻扣门,有一家丁模样的人出来,疑惑地问他有何事。他说自己乃是赵侍郎师长,今有事前来,望通传一声。
不多时,大门大开,有一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将陈仲文带到客堂之上逢茶。
片刻后,便见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只见其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圆润了许多,行走之间一股官威扑面而来。见到陈仲文,便拱手一礼,笑道:“先生几时来此,却不早传书信于学生,好让学生略尽地主之谊。”
陈仲文起身还礼,说道“老迈之躯,哪敢动劳侍郎大驾,今次前来,只是想有几句话说于侍郎听。”
赵延辉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待得室中只有二人之时,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教诲?”
陈仲文说道:“教诲不敢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曾教过你的一句话,居其位,无其言,君子耻之;有其言,无其行,君子耻之。你而今身居高位,是否做到有言有行呢?”
赵延辉脸色沉了下来,说:“不知先生此言何意?定是李仕元那厮在先生面前诋毁学生。”
陈仲文摆摆手说道:“当年你曾言说读书乃知善恶,你饱读读书,如今行事是否知善恶?君子之名,非人所能毁,皆因己之行事。此番前来,并非为你侍郎之名,只是不忍自己爱徒身陷泥淖而不自知。只望你仔细思索,回头是岸。”说罢起身离去。
数年之后,新皇即位,吏部侍郎赵延辉因贪腐之罪被满门抄斩,内阁学士李仕元因其忠诚刚正,被提为内阁首辅。
在乱葬岗前,一名白发老者将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延辉,你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不能修身心正,又怎能身居高位。我育人无数,直至今日方才明白,本,谓身也。既以身为本,若能自知其身,是‘知本’也,是知之至极也。万物皆有定数,而唯一可变的便是这知本修身,善者修身,福寿自延,恶者修身,回头是岸。”说罢,靠在坟前石碑上悄然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