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单业务就算是完事了,我们开着车回县城殡葬服务部,义老师把收来的钱交给道姑阿姨入账。我们正聊着,手机突然响了,义老师接通,一听就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放下手机,拿起外套,招呼我:“小刘,走,出事了。”
我匆匆跟他出来,义老师告诉我开车直奔码头。在车上我问怎么回事,义老师道:“摔盆的小女孩发了癔症,要跳河。”
多余的话他没有多说,我也不敢追问,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码头。义老师领我到了码头的值班室,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发出惨嚎一般的声音,高亢尖利,像是杀了一头猪。
院子里站满了刚才送殡的家属亲戚,那位大老陈看义老师来了赶紧迎上来:“师傅,你快看看吧,我那侄女不知犯了什么病。”
我们推门进去,看到小女孩用绳子捆在椅子上,五官扭曲,脸色煞白,不断嚎出非人的声音。旁边还有几个120的医生护士,只要往前凑,小女孩疯狗一般上来咬,涎液顺嘴角流。
“典型的狂犬病症状。”一个护士看着手腕上的牙印,狠狠地说。
义老师道:“各位闪闪,我看看。”
“你谁啊?”医生不耐烦:“闲杂人等别往前靠,出了事谁负责。”
义老师道:“大夫,我就看一眼,不上前。”
好说歹说,医生退到一旁,义老师半蹲在女孩面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冲我招手。我刚走过去,小女孩突然焦躁起来,那么大的椅子被拽得在地上蹭着走,其势非常骇人。
义老师疑惑,让我往后退两步,小女孩吼叫不那么厉害,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他眯着眼,似乎想了想,又让我往前两步,小女孩顿时像扎了兴奋剂,不停地挣扎,绳子嘎嘎响。
我品出味了,好像我能影响她的情绪。
义老师轻声道:“看她的额头。”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在小女孩的额上隐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印子,大概乒乓球大小,外缘十分不规则。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义老师问。
我定睛瞧,忽然心念一动,压低声音:“不知我说的对不对,特别像一张人脸。可又不太像,似是而非。”
老师道:“你仔细观察,其实这不是一张脸。”
他的重音落在“一”上,我凝眉再去看,这次看明白了。为什么似是而非,因为这个模糊的印子压根就不是一张脸,而是两张人脸重合在一起。
两张脸大小不一样,全都是侧面,面向西方,五官位置各不相同,重合在一起后,形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蒙太奇效果。
“这是怎么回事,鬼上身?”我颤抖着问。
义老师道:“不是鬼上身,应该是死者怨气作孽,小孩抵抗弱,这股怨气便凝结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会有两张脸?”我问。
义老师没有说话,径直出了门,院子里的亲戚都围过来,小女孩的爸爸一脸担忧:“师傅,到底是咋回事?”
义老师脸色凝重:“现在情况紧急,关于死者你们要实话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
“老二确确实实是自杀的,没人逼迫他,他因为想念过世的老爹,抑郁症发作就喝了药。”家属大哥骂:“生前就折腾人,死了以后也不消停。”
义老师瞪他一眼。他讪讪不说话。我忽然灵机一动,整件事的环节会不会在死者的父亲身上?我顺口问道:“你们的老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一个月前。”有人说。
义老师一拍巴掌:“你们怎么不早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义老师解释说,直系亲属尤其是父和子或母和子这样关系的,如果两人在百天内相继离世,这属于殡上殡,大不祥。
出殡的时候必须杀一只大公鸡镇邪。尤其现在死的这个人,本就有抑郁症,心有怨气难消,死了之后又没有淋鸡血镇邪,阴灵之气凝结不散,找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那可怎么办?”小女孩她爸着急。
义老师刚要说话,外面一阵吵吵,附近的值班警察也来了。小女孩在这捆着毕竟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要采取强硬手段把她送到医院。
义老师赶紧跟他们商量,能不能先暂缓一下,他来处理。
警察问你是谁,义老师赶紧把名片奉上,每人发了一张。
有个长得挺帅气的小警察看着名片说:“劳烦我问一声,贵服务部是不是和县殡仪馆是一个单位,设了执尸队?”
“对,对。”义老师赶紧道:“那就是我们服务部下设的,我是总负责。”
小警察对同事们说:“不是外人,我跟刑警大队出过几次凶杀现场,发现尸体后都是这个执尸队处理的。说起来都挺熟悉。”
他看看屋里:“怎么回事,麻不麻烦?”
义老师赶紧说,不麻烦,马上处理。
小警察道:“既然是熟人,那我相信你,赶紧处理。我们也顶了很大的压力。”
义老师让家属们去准备,到附近的市场想办法买一碗鸡血,一定要公鸡的。然后嘱咐我到车里把他工具箱拿来。
我们在这边准备,医生不愿意了,一个劲嚷嚷,要把小女孩带走,再这样拖下去就要报告上级。
义老师耐心跟他们讲道理,医生和护士根本不听,反说他在搞封建迷信活动。还说如果小女孩出现意外,医院概不负责,所有责任都得义老师承担。
义老师脸色铁青,不跟他们废话。时间不长,东西都准备齐了,他让所有人出去。医生们不干,骂骂咧咧,家属们也一头汗,不停问义老师到底能不能行,别耽误治疗。
义老师大吼一声,把他们全都撵出去,只留下我,然后把门关上。
屋子里有些晦暗,捆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耷拉着脑袋,小脸苍白,好像晕过去了。
义老师道:“小刘,你把鸡血绕着她浇一圈,头尾相合,不能留一丝缝隙。”
我小心翼翼捧着鸡血走到近前,颤抖着手往地上倒,倒着倒着,抬头去看,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双眼一片黑色,正在冷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