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叠加上自身绝大多数天赋而释放出的一击,毫不客气的说,普通的曜日阶级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想要接下这一击,至少也得是个重伤。
可面对林克刺来的枪尖,斯达克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悠然散漫的眼神,仿佛漫步在深秋的枫叶林,感觉不到丝毫压力。
如果不是站在他两侧的恩卢和阿波罗,光是面对余波都带着见鬼的表情慌忙撤开,林克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就是林克逃跑在前,斯达克追寻再后,而且斯达克为了越过地面上的那些居民,还腾空飞跃靠近。
所以等林克这一招出手的时候,斯达克的身躯还滞留在半空中,林克的枪尖精准地嗅探着他心脏中喷发的气血,恍若洞穿雷霆,发出让大气崩碎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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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就算不能伤到斯达克,至少也能影响一下他的动作,为自己的逃离拓展余地的一击,却只换来了一个淡淡地劝告:
“天真。”
赤红盔甲凝聚出刺目的血光,映照在斯达克血色的目光中,简直堪比神明降临一般震撼。
重剑微微转过四分之一圈,被斯达克横过来,然后用剑身侧面,对着暗光的枪尖狠狠砸落。
所有人都似乎失明了一瞬,紧随其后的是以不讲道理的姿态冲击耳膜的轰鸣,最后才是体表感觉到的列列狂风。
就在林克和斯达克之前交锋的地方,此刻已经看不到任何村落的痕迹。
直追五十米直径的恐怖陷坑,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流星砸落。
斯达克将重剑杵在脚下,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
“再教你一件事吧,面对无解的力量,不管你内心是不是真的甘愿,老老实实地臣服才是将一切希望最大化的方式。”
面对斯达克的教诲,半个身子都还陷进土壤中的林克挣扎着,用双手撑在自己的身旁,把自己从土壤中拔了出来。
就在他双臂肌肉隆起的同时,数不清深入骨骼的割裂伤像是一张张恸哭的婴孩小口,喷溅出腥甜的血液,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圈放射状的血轮。
仅仅只是一击,还只是用剑身侧面的拍击,都足以瞬间废掉林克的双手。
他可不会以为自己双臂完整无缺的骨骼是因为自己扛下了攻击。
这只是对方充满怜悯,甚至有些侮辱感的“精准”。
每一道神秘之力化作的锋锐,都会无比精确的,刚刚好在切割完所有的血肉,即将碰到骨骼的时候消耗殆尽。
林克抬起头,望着斯达克如野兽狰狞又如神明威严的面孔,漫长苦涩的无力感开始在林克的心中泛滥。
他几乎能够透过对方的面甲,看见那双冰冷自信的瞳孔,看见倒映在他眼睛里发自内心的想法:
只要我愿意,刚才已经可以让你的双手变成比脚下沙砾更加细腻的颗粒,你之所以还能够望着我,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么强大,只是因为我的怜悯。
倘若你要让一个人愤怒,你该咒骂欺侮他,倘若你要让一个人彻底愤怒,你该怜悯他。
虽然林克自己没有意识到,可实际上能够在他这个年纪获得这样强大的力量,在无数人的惊叹声中保持自我本性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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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斯达克发自内心的怜悯,彻底击碎了林克心中还未完全成型的骄傲。
天赋,潜力,这种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生死拼杀从来都不在乎什么潜力,只在乎你现在能够拿出多少能力。
林克自信,只要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就算是斯达克早晚也会被自己远远抛下,必须被自己远远抛下。
毕竟,他未来的敌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
但是眼下,斯达克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高耸入云的险峰,能够非常直观的明白对方非常危险,可究竟有多高,却是隐藏在云层之后的秘密。
逃得掉吗?面对这样的敌人,光是随手一击就能让我差点残废的敌人,我真的有逃跑的可能性存在吗?
“老师,要我说不能留下他。”阿波罗目睹着林克眼神中逐渐暗淡的希望,别提有多兴奋了,强烈的想要找回面子的渴望,居然压下了他心中的紧张,开口就让斯达克处死林克。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居然变得这么丧心病狂,”斯达克虽然神智混沌,可本性从来都不是被思维操控的部分,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有能力控制住林克,就这样。”
控制?你拿什么去控制被那个该死的邪神所蛊惑的超凡?
大祭司的表情变得比生吞了一把苍蝇都更难看,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来那种看似平和慈祥实则距离感鲜明的淡然微笑,开口劝告:
“斯达克先生,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他表面上的确还保持着你认识的那个人的外貌,可他的内在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也许你之前对他的实力有所了解,觉得眼下的局面确实证明了你的猜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的敌人是神明,还是疯癫的神明,是用植物操控尸骸的神明!
你要明白这一点,然后再去看这个人!
他的内在,已经是被疯神改造过的,真正的怪物,谁也不知道他眼下是真的被你重伤,还是单纯的伪装脆弱,为了攻陷我们防备心的假象!
你们还得活着离开这里,记得吗!
安全是不容许一丝一毫隐患的!”
大祭司的发言,一句更比一句振聋发聩,一句更比一句让林克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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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话可以说百分之九十都是正确的,唯一可以算作关键错误的点,就是林克对斯达克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也正是因为绿裙少女和他的交易中,只包括村落里的土著,他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
可在大祭司的口中,土著和外来者的界限被他模糊了,疯神的敌人好像包括了土著和外来者的所有人。
林克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解释。
告诉他们,外来者的死亡,主要原因是这片空间中强烈的污染,并非是绿裙少女刻意为之。
谁能相信呢?昨天晚上藤蔓怪物的攻势可是无比清楚的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告诉他们自己之所以消失了一个白天,是因为和疯神达成了交易,用村落里土著的命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没人能信的,明明说的都是真相,却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
况且,林克也不敢保证,自己经历的,从绿裙少女口中听到的,就是完完整整的真相。
当时她口中将大祭司他们称为“一群被自己的理想囚禁的怨魂罢了”时,林克就感觉疯神和大祭司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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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信任。
从林克发现破解眼前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得其他人的信任,让他们束手旁观后,他脸上的苦笑都快和骨头融在一起了。
信任这种东西,等你向别人讨要的时候,就注定了你不可能得到完全的信任。
更不必说大祭司靠精神影响作用了其他人的思维那么久,自己就算说干了口水,都抵不上大祭司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叛徒”效果明显。
“斯达克先生,我也觉得大祭司说的有道理。
这次损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剩下来的人更应该小心谨慎。
要我说,林克的存在确实隐患重重,从大家的利益上看,杀了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是林克,那位将我们所有人从法罗斯手中拯救出来的英雄少年,肯定愿意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牺牲自己的。
我保证,等我离开了这里,一定会尽力安排家族中的势力补偿林克的家人朋友。”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些许鄙夷的看向了人群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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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船上阿波罗和林克起冲突的时候,这家伙也是第一个从阿波罗身后退出去的。
只能说,性格恶心到这种程度,但凡是个正常人,以后都不可能和他有任何来往了。
谁都不想自己出事的时候,苦心经营的关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甚至在消失之前还有给你落进下石一番。
被行了一阵注目礼,那人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低吼着:
“你们看什么,你们敢说自己愿意和林克同处一个礼堂?
谁知道他这一天离开究竟去了哪里,得到了什么东西,万一一个不注意,我们所有人都重新经历一遍被植物寄生,可能还有更恐怖更残忍的事情也未必!
懂吗!我实在帮你们这群没脸说话的人开口!
谁看不起谁啊,大家谁不是有着大好未来,抱着出来逛逛的心态被卷进这种糟糕局面的!
不就是一条命吗!不就是一个银月阶级的天才吗!
等我出去了,大可送一个曜日阶级的死士帮忙保护林克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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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的人!死一百个我都付得起价!
你们敢说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鄙视我!鄙视你们自己去吧!”
众人的表情顿时就微妙起来,的确如他所说,和林克的救命之恩相比,肯定是自己的安全更加重要啊。
他们之前也从瑞内塔的口中听说过关于林克的一些事迹。
说到底,也就是个天赋不错的“草根”,完全没有任何背景,唯一算得上有点影响的,就是背后的蓝狮学派。
可那也就是个垫底的学派,影响力也有限的很。
“虽然我不认可谁的命更贵重,谁的命能买的说法。
但是,你们说,对吧,我们这里还有好多人呢···”
“我爷爷很疼爱我的,如果我这次出来回不去的话,他老人家该有多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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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传说阶级的愤怒,千万别误伤别人啊···”
“斯达克先生,要不您就旁观吧,这个有着林克面目的怪物已经没什么行动能力了。
我们来动手,保证不让您牵扯到任何关系。”
“老师,我想回去,我想见爸爸妈妈啊老师!”
“先生,永恒教会不会忘记您的牺牲。”
······
为了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是可以被理解的,是可以被体谅的。
响彻斯达克耳畔的声音,全都是这一个意思。
多么的伟大正直,多么的公平无私,多么的——让人发笑!
他们口中的可以理解,可以原谅,只是因为他们站在多数人的位置上,以多数人的身份体谅多数人的苦楚,哪里有不能理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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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要是让他们和林克换个位置,绝对是另外一番说辞!
从小就在佣兵的圈子里长大,随着同为佣兵的父母走南闯北,斯达克见多了这种恶心的“牺牲”,可也正是因为见多了丑恶,才让他越发渴望见证美好的每一次机会。
他不想杀了林克,刚才攻击林克的时候也特意避开了要害,伤势全都集中在手臂上。
面对法罗斯的自爆,他愿意伸出手救其他人一把,这就是善良。
在斯达克见过的年轻一代中,林克未必是最有潜力的,也未必是最强的。
可他在斯达克的眼里,有着从荒漠中挺立枝干的仙人掌一样,带着凌厉的鲜活。
力量,自己有着决定局面的力量,可自己真的能够违背后面这群孩子的意愿吗?
他们背后的势力加在一起,恐怕牵扯到的传说阶级一只手都数不完。
除非自己愿意杀光所有人,出去之后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否则他就只能听从耳畔令人作呕的声音。
“林克,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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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达克低声感慨了一句,抬起手,威严无比的血光再一次凝聚在重剑之上,蒙蒙的光柱直冲天际,仿佛从天而降的惩戒。
亲自动手,给你一个痛快吧。
斯达克叹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林克脸色青紫,涌动之源】好像失去了限制的暴走机关,疯狂从四周榨取神秘之力,补充道身体中修补伤势,但斯达克留下的每一道伤口中都有淡淡地神秘之力残留,直接将他的回复力抑制了五成。
想要恢复到能够行动的程度,至少也要两秒钟。
而且就算能够行动了,想要逃脱斯达克这一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肉身都被斯达克以某种方式锁定了,就算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只要斯达克的神秘之力还没有枯竭,攻击就一定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阿波罗站在斯达克的身边,几乎要兴奋地喊出声来。
作为曾经和波塞冬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上的绝顶天才,斯达克虽然被传说阶级的门槛给卡住了,却也不能将他当成普通的曜日阶级来看待。
无懈之天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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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斯达克赖以成名的绝杀一击,威力非凡的同时还有绝对锁定的能力,如果不是有比较长的蓄力时间,他的实战能力都可以被划分进传说阶级的领域里。
这一招,除非跨越空间躲藏,否则只能硬抗。
至于林克能不能抗住,这几乎是没有必要去考虑的问题。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天幕被血色的光辉撕裂,星海都在斩击中荡漾颤抖。
林克身边的地面已经自然崩裂,化作灰白的沙砾。
那是连“本质”都被伤害到的可怕力量,也许等林克晋升为曜日阶级后,勉强能够逃生。
现在,则是只能束手就擒。
恍惚之中,林克似乎看见了摇晃的天幕中,繁星全都自发的向着一个方向汇聚,最后凝聚出一轮皎白的圆月。
飘舞在面前的碎发,缓缓顿在半空中,只剩下纯白清净的月色,柔和着一切的界限。
,!
“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能惹事,老老实实待在我给你画的圈里不就好了,非要出来找死。
现在好了,又是差点死翘翘的局面。
我算是服了你了,要不是劳丽娜那小家伙一颗心挂在你身上就下不来了,我才懒得管你这个神经病。
不过说回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检查你这小子,我看看啊。
这是云仙那边的后手吧,我就说那群人肯定还在那个角落头算计着呢。
这柄枪,死神的吗?
等等,我看看这是个什么···
呃,这东西是什么情况?怎么感应不到?
靠,连我都看不明白的后手?
太阳的?自然的?还是说,那家伙的?!
疯了疯了,都疯了。
算了算了,赶紧救了算了。
以后还是劝着劳丽娜离这家伙远点。
这人以后要么翻天覆地,要么被众神分尸。
惹不起啊,惹不起。”
清冷幽怨的声音,却说着街头巷尾洗衣妇一样的粗糙话语,可莫名让人觉得一点都不违和。
一抹飘渺的身形踏着云朵从月轮中走出,轻轻点地落在林克身后,伸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抱了起来,然后莫名顿了顿,最后抽出手在他头顶恶狠狠地锤了一拳。
似乎只是一个眨眼,林克就从原地消失,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坑洞向外透着凉飕飕的冷风。
月轮离散,虚伪的星空重新占据了夜幕。
斯达克手中的重剑干净利落的斩落,在地面上缔造出毁灭的洪流。
灰尘漫天中,所有人都觉得林克必死无疑,虽然脸上戚戚,心底却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斯达克明白,他刚刚已经彻底失去了林克的位置,就好像他瞬间融化在空气里一样。
而且,居然有人尝试阻止我。
斯达克侧过脸,余光凝聚在人群中那个垂手,微红眼眶的少年身上。
他的手中,一张气息处于曜日阶级水准的卷轴,已经被他撕碎,正在片片崩溃。
正如他,片片崩溃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