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达山大学毕业回大修的日子,张兰兰却不能请假,委托田牧野去火车站接高达山。
汪东锋本科毕业到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工作,与高达山一起回的大修。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是系领导特意为汪东锋挑选的施工单位,因为汪东锋的家境非常贫困,更因为汪东锋当了四年班长,做了大量有意义的工作,是一个品学兼优的毕业生,去一个效益好的施工单位是对汪东锋持续努力的回报。
田牧野头一天特意拨打了114查询台,问到了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的电话,又打电话过去询问,知道了乘车线路。田牧野接上高达山和汪东锋,坐上了219路公交车,因为是始发站,三个人选择坐在一起,自然是最后一排座位。车开动后,田牧野去看了线路表,回来对汪东锋说:“到省团校下车,一共二十一站,还有两站到终点。”
高达山说:“真是不近啊。”
汪东锋问田牧野:“已经出城了吧?”
田牧野告诉汪东锋:“省团校在新洼区,没出城,就是比较偏东。”
公交车一站一站地往前开,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
汪东锋问高达山:“老高,你那个研究院离我那个单位有多远?”
高达山说:“大修机械研究院在滨河区,离你那有多远,我还搞不清楚。老田,有多远啊?”
田牧野说:“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在新洼区最东边,大修机械研究院在火车站西边,不一定有直达车,如果在火车站换车,得三十来站,即使有更近的路,也得二十五站左右。”
高达山笑了笑说:“好家伙,以后见个面,路上就得挺长时间。二十五站,就算只换一次车的话,加上等车的时间,至少得一个小时。”
汪东锋感慨:“是啊,来回路上就得两个小时,还好在一个城市,像赵志军去了深圳,想见面不容易了。”汪东锋陷入了沉思。大学毕业进入社会,除了新鲜感,还有诸多的不适应。究竟是怎样的工作需要自己去干,又有多少人和多少事需要自己去面对,自己怎样才能快速地转换角色,完成从一个学生到一名企业员工员的转换。同样的问题也会困扰高达山,只不过是缓期执行而已。
赵志军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参加销售培训,他是昨天乘坐飞机到的深圳,机票由公司提供。销售培训分为产品培训和市场培训两部分,培训开始之前,销售部经理梁先强作了简单的讲话。梁先强三十多岁,头发梳理得齐整,短袖白色衬衣系着领带,西裤裤线笔直,黑色皮鞋铮亮,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但声音洪亮:“欢迎大家加入深圳先进电气有限公司,成为销售部的一名销售经理,我是销售部经理梁先强。”梁先强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掌声停下。梁先强接着说:“接下来的三个月对大家至关重要,拿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是销售数据。大家住的宿舍,公司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房租到期,自己解决宿舍。到那时候,如果连租宿舍的房租都没挣到,那我送你两个字,,,滚蛋!”梁先强的眼睛从十几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语气十分强硬:“如果不想滚蛋,接下来的培训就给我认真地听、快速地学,培训结束,立刻去拼市场,敢拼才能赢。”梁先强露出了笑脸,手指指向下边:“我相信,你行的。”
三个人在省团校站下车,通过向路人打听,在一条小马路上找到了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到了公司门口,汪东锋客气地说:“老高,你和老田回去吧,我安顿下来再联系你,谢谢老田啊。”
田牧野建议:“不用客气呀,我们也不着急。你先进去报到,我们在这等你,看看一会儿还有什么事。”
汪东锋还是客气:“那就麻烦老田了。”
当汪东锋走进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的大门,他再也不是‘老汪’了,他变回了本就应该是的‘小汪’,他需要从一个最底层的员工干起,开始他的施工生涯。二十年后,又有人称汪东锋‘老汪’啦,到那时候,汪东锋又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啦?
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的院落不算小,院大门到五层办公楼之间有一段距离,右侧有一栋独立的三层楼,左侧停放着二十多辆车,其中多数车辆是皮卡,还有五、六辆轿车。
接待汪东锋的人是人事科的李副科长,一个和善的中年妇女。看过汪东锋提供的资料,又跟汪东锋要了三张一寸站片,李副科长对汪东锋说:“小汪,下午三点再到这来,公司派车去火车站提行李。下周一,开始入职培训,这几天给你放假,你可以回家,来回车票公司报销,但仅限硬座。”
汪东锋礼貌地说:“知道了,谢谢科长。”汪东锋当过多年的班长,刚才有人在门口小声地喊科长,汪东锋听见了。
李副科长给了汪东锋三张纸,告诉汪东锋:“出了院门右转,走到小路口再右转,再走七、八十米,右侧有个小门进去就是单身宿舍,也就是办公楼的后面,到那找范管理员。”
汪东锋客气地说:“谢谢科长,我现在过去。”
汪东锋三人进了小门,院很小,唯一的三层楼是单身宿舍。
汪东锋在单身宿舍的收发室找到了范管理员。
范管理员从汪东锋手里的三张纸中拿走一张,对汪东锋:“这张我留下。另外两张,上边那张是去食堂的临时证件,下午发了工作证就不用了,下边那张是入职培训通知。”汪东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看这三张纸是干什么用的,却被范管理员解释得一清二楚。汪东锋心里纳闷,这种疏忽大意,自己不曾有过,自己一直想早一点儿参加工作,怎么现在参加工作了,又为什么变得这么慌乱呢?
范管理员领着汪东锋往楼上走,跟汪东锋介绍宿舍的情况:“一楼是女生宿舍,二楼三楼是男生宿舍,茶炉房在一楼。食堂和浴池都在前院,上班期间正常开放,放假期间的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汪东锋客气地说:“我知道了,谢谢范管理员。”
范管理员打开306房间的门,站在门口说:“就这屋,306,住三个人。”范管理员转身看着汪东锋说:“下午提行李,你如果着急回家,把行李单给我,我提回来给你放在屋里。昨天和刚才有两个新来的学生都着急回家了,行李单都在我这。”
汪东锋微笑着地范管理员说:“谢谢范管理员,我不着急回家。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提行李,我体力好,搬搬运运的活都能干。”
范管理员露出了笑脸:“好,下午一起去。别忘了,食堂中午十一点半开饭。对了,得把钥匙给你。”范管理员把钥匙交给汪东锋,转身走了。
汪东锋走进房间,房间里有三张木制单人床,靠窗的两张床上有行李,门后的那张床空着,那是自己的床位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没有床,并排靠墙摆放两个衣柜,衣柜分上下两个门,其中三个门都用挂锁锁着,没有上锁的柜门是下层的柜门,离门口最近的那个。汪东锋猜测里面是空的,打开看看,果然是留给自己的。
汪东锋的心情并没有预想的那样激动,甚至有一丝惆怅,看着自己的新宿舍,感觉无所适从。汪东锋高中住了三年宿舍,大学住了四年宿舍,住宿舍的目的非常明确,都是为了学习。现在不一样了,住宿舍的目的是为了工作,是什么样的工作等着自己去做呢?汪东锋虽然对来施工企业工作,作了比较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施工企业的真实情况跟汪东锋预想的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仅仅说他的两位室友,汪东锋第一次见到他们,已经是几个月之后,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汪东锋收拾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锁上宿舍门下楼。到了楼下,找到高达山和田牧野,微笑着说:“入职手续都办好了,我住306,下午去取行李,下周一入职培训,我现在送你俩去公交站。”
田牧野同意:“也行,咱们一起去公交站看一下,从这里去北方大学怎么走,你晚上去找我俩就知道怎么坐车了。”
田牧野和高达山回到北方大学已经是中午了,两个人抓紧时间去学生食堂吃午饭。回到田牧野的宿舍,高达山在水房冲了个凉,便开始睡午觉。由于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又折腾了一个上午,高达山整整睡了两个小时,下午三点才睡醒。
看到高达山睡醒了,正在看书的田牧野放下书:“睡醒了?”
高达山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气说:“睡醒了,好解乏呀。怎么,你没睡?”
“我睡了一会儿,要不要去白胜利的宿舍看看?”田牧野征求高达山的意见。
高达山坐起来说:“去看看,他毕业去哪了。”高达山穿上鞋,站起来说:“我先去趟卫生间,回来咱们就去他的宿舍。”
高达山在白胜利的宿舍门上连续敲了几遍,也没有回应。高达山跟田牧野说:“估计都走了,走廊里连一个同学也见不着。”
田牧野也说:“看样子是都离校走了。”
这时隔壁宿舍的门打开一条缝,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别敲了,里面没有人,都走了。”
高达山担心宿舍门马上关上,赶紧大声问:“同学,你认识白胜利吗?”
李峰看清楚外面只有两个男同学,探出只穿一条内裤的半个身子:“认识啊,是我们班同学。”
高达山客气地询问李峰:“同学,我是白胜利的高中同学,请问怎么能找到白胜利?”
李峰告诉高达山:“白胜利毕业去了大修市五金公司,其它的联系方式我现在也不知道。”
田牧野接过话说:“同学,我是咱们学校经管系的。你现在还住宿舍,是考上研究生了吧?”
李峰回答:“是啊,你也考上研究生了?”
田牧野微笑着说:“我比你们大两届,明年就毕业了。”
李峰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找别的同学问问,你俩先等一会儿。”说完便回到屋里,出来时穿上了运动背心,肥大短裤,仍是拖鞋,手里拿着一个电话本。
李峰到了一楼的收发室,打了一个传呼,过了一会儿,电话回了过来。李峰马上拿起电话:“喂?,,,苗树,我是李峰。,,,看见电话号码就知道是我了,哈哈哈。,,,是这样,白胜利的一个高中同学来找他,你知道白胜利单位的电话吗?,,,传呼机也行,老白行啊,上班就整个传呼。,,,我记下来了。,,,好,再见。”
李峰按着电话本上白胜利的传呼机号码,又打了一个传呼。电话回得更快,听李峰说:“喂?,,,我靠,你也知道是我啊,你回电话这么快,是不是传呼机一响,整得还挺激动啊?,,,你有一个高中同学找你,等一下。”
高达山接过话筒说:“胜利,我是高达山。”
白胜利问高达山:“你到学校了,还跟田哥在一起?”
高达山说:“是啊,老田说晚上在你们学校门口的大排档吃饭,你下班就过来呗。”
白胜利说:“行,晚上见。”
高达山对李峰说:“谢谢啊。”
李峰说:“不客气。”然后从电话本上扯下来一张纸,递给高达山说:“这是白胜利的传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