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麟点了点头，异能者最重要的部位就是大脑，意识空间被暴力入侵，一定会对精神波的激发产生负面影响。

贺虹接着道：

“其次就是何老身体方面的隐患，他觉醒时就已年过半百，本来依照异能等级越高，身体素质越好的理论，他是有可能进一步恢复到壮年时期的……

但是，因为失控事件，境界跌落，衰老的逆转被迫停止，以至于从他的外表来看，很难相信他是一位三级大师！”

许麟终于明白了老何完全不似三级大师的原因所在，却是让他不胜唏嘘。

而贺虹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以上那些还只是失控给何老造成的客观影响，但他老人家现在负责罪犯关押区的卫生，主要还是事件对他心灵造成的打击！

你想，当场就死了五名普通队员，伤着几十人，即使退一万步说，不管是我们，还是特别行动组，在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是有心理准备随时做好牺牲的……

但是，那个山村的村民呢，虽然当时没死人，却也给他们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单纯的记忆可以由催眠师来修改，甚至是强制他们忘却，可那几位残疾人与众多伤员身体上的伤害又该怎么来消除？”

贺虹说到这里，美目直视专心聆听的许麟。

后者默然，警察抓个小偷，为极力避免附带伤害，基本都是跑着去追，极少数人胆敢直接开枪射击。

异能时代来临之后，异能者掌握的各种奇异能力，简直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固然花里胡哨很奇妙，可一旦用于战斗，那简直就是与灾难同一级别，更别说是失控的三级元素大师！

“国家给逝者伤员提供了丰厚的补偿抚恤金，对那个山村不但进行了重建，还对那些村民保证终身免费医疗服务，说实话，善后事宜真是下了血本……

而对何老的处理，鉴于他是任务中陷入失控，因此而造成的一切伤害和损失，并非其主观目的，所以免去了晋省安保委总队长的职务，那时，他才接受总队职务不到三个月，且终身不得再启用……

必须在安保委的监视下生活，不得随意离开工作和生活的区域，其实就是软禁！

当然，总部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你应该能想到吧？”

贺虹说着，目光瞟过，许麟轻轻点头。

他当然懂：老何怎么说都是三级大师，哪怕不小心失控过，但那也是大师，那时的全球总共才几位大师？

他甚至怀疑，哪怕是老何故意杀了人，估计总部也不……

他没有继续想，并不希望真出现那种情况。

贺虹见这位单纯老实的下属理解到了重点，才继续道：

“总部有自己的考虑，但何老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所犯的错误！

为此，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就怕他一下想不开寻了短见……

这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何老后来是亲口承认曾有过那样的想法……

但因为在他苏醒后就一直佩戴精神波抑制器，那东西强度很高，无法激发能力的何老不能徒手破坏，再加上保护监视人员很尽职，所以才没发生我们都不愿看到的那一幕！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何老思想转变了，发现自己一死了之固然可以赎罪，但无疑是最为轻松的赎罪方式……

而这种方式显然不适合用在‘罪孽深重’的他身上，所以，他要换一种方式来弥补自己所犯的过错……”

许麟突然有点明白领导与老何刚才谈话中提到的“自我放逐”是什么意思了。

贺虹也不再“捉弄”曾经隐瞒重要情报的下属，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首先他把自己的所有财产全部捐出，用于帮助那些被他伤害到的人和家庭，给自己家只留下能够维持生活开支的费用……

嗯，三级大师的待遇有多好，我就不多说了，但有一点，当年的福利待遇比现在还要高一级！

毕竟，他是最早的那批大师……”

许麟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其实非常好奇，特别希望领导能说出那时的待遇标准……

“第二，他不会再担任系统内的任何职务，只要求在罪犯关押区做保洁工作……

何老的理由是自己在工作之余，还可以帮着看守那些桀骜不驯的异能罪犯！

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这是变相的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没有铁窗的牢笼，每天除了吃饭，从下面到食堂打饭，会见一见太阳，其他时间基本都呆在下面……

对了，他从来不在食堂吃饭，弄好饭直接下去继续他的工作，五年来，从无例外……”

“嘶……”

许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严格来说，异能者失控并不能归之为蓄意犯罪，因为没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单纯没有任何确定目的的进行破坏活动。

呃……被熵增意志感染的堕落使者除外。

当然，也为了防止有异能者钻“失控破坏”，从轻处罚的空子，进行一定程度的惩罚也很必要，却不会对其进行正式的关押监禁，撑死监控软禁。

总部对一开始的处理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老何却自己要求与真正的罪犯们呆在关押区，除了活动范围略大，其实就与罪犯无异，且这种行为一来就是五年，看样子，老何短时间内还没有申请换工作的想法。

这也证实，老何是发自内心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后果，哪怕就此老死“狱中”，亦绝无反悔。

许麟佩服老何的担当，相比之下，一死了之，以死谢罪，简直就是不敢直面过错，是不折不扣的逃避罪责！

贺虹深深的看了许麟一眼，朱唇轻启，继续道：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诶？难道不是吗？”

许麟惊呼，这已经够瞧的了，难道老何还在想着法“自虐”？

“呵呵！你以为我那‘何老’的称呼只是因为他是调查员的前辈吗？”

贺美女斜眼瞧着还没转过弯来的许麟，“我已经告诉过你，在这栋楼里，知道何老身份的不超过七人，那么，你来了也几个月了，全国调查员的资料应该也看过不少……

你可曾见到，公开出的三级大师中有一个姓何的？”

许麟闻听，瞳孔猛缩，这才想起来，全国十几名大师调查员中，的确没人姓何！

当然了，出于保密需要，那些大师也仅公开姓名而已，性别，形貌，年龄，能力等等资料仍非一般权限可以知晓。

想到这里，他骤然醒悟，惊声道：

“何老的一切资料都抹除了？”

贺虹凄然一笑，“是的，关于何老的所有资料，都被抹除了，从那年之后的新进调查员，基本都不知道我国还有这一位比杨芳还要天才的大师级人物……

不但如此，就连之前了解何老的人，从那以后，也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免说起他老人家……”

“为什么？难道何老所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许麟有些想不通了，归根到底，那只是失控，不是蓄意，诚然，确实造成了人财物的伤亡和损失，但老人家钱也捐了，人也相当于是关押了起来，真有必要连他存在的事实也要抹除掉吗？

“唉……其实，这是何老自己要求的……”

“啥？他自己要求的？”

许麟又想不通了，今天他总是碰到超出他小市民认知的高端话题，非常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贺虹再次叹息道：

“何老在觉醒能力之前，就在省府纪委工作，别看他人长得瘦小，却是真正嫉恶如仇……

十几年前晋省连爆贪腐大案，很多都是何老亲自操刀处理的……

成为调查员之后，虽然不再担任纪委要职，但正气凛然的性格可没有丝毫改变，尤其是他在了解到自己有了更大的能力去为和谐社会做更多的贡献之后，打击一切邪恶更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但失控事件的发生，虽然不能将全部责任归咎于他，但他却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上出现重大的责任过失！

因此，他在散尽钱财和自我监禁之后，提出了抹除他在安保委系统中的一切资料，尤其是以往获得的一切荣誉……

并说，安保委是新的时代中，保障国家和人民最重要的部门，在新成立之初，坚决不能出现像他这种，给整个系统抹黑的记录，哪怕只是非主观意愿而发的失控事件！

当然，要想恢复他的记录也可以，在他死后……”

“……”

许麟彻底服了，那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在他的印象中，已如一座高山般伟岸，光明！

贺虹做了个深呼吸，“所以，何老就此成为了隐形人，在关押区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无怨无悔！

今天要不是事发突然，要等何老发现伍云凯死亡估计还要过几个小时，而我们直接下去，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所以才跟你说起这些，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一般人了，知道些隐秘也不算什么……”

“哟嗬，我这是权限又提高了？”

许麟暗道，挠了挠后脑勺，还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贺虹见状，美目一瞪，冷冷道：

“哼，你可是身负重担的人，有那么多秘密都没想的和我说过，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吗？”

许麟张着嘴不敢接话，也没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