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在刚走进这家客栈时便发现了。
原本闹哄哄的大堂中,大家谈天说地用餐饮酒,这本是一幅还算和谐的场景。但当江逸带着云清尘踏入客栈的那一刻起,这幅画面突然变了。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数十道目光几乎同时落到他们身上,如同尖刀一般刺探着江逸的意图。
生面孔,又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吗……
没有人是正视着他们的,皆是以余光观察。可大部分人实力相仿,江逸又从小在血衣楼中接受训练,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那些将近是“明目张胆”的打量?不过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这死一般的寂静仅仅持续了一个刹那,随后所有人便默契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谈笑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吵闹。就好像刚才那一瞬诡异的安静只是江逸的错觉一样。
在这家只有修行基础的人才能出现的客栈中,掌柜的却是一个普通人,长得略有些粗犷,五大三粗,身形健壮,下巴上还留着些胡茬。
只是他在这家修士扎堆的大堂中却连半点紧张都没有,仅仅抬起头看了江逸一眼,然后粗声粗气的招呼道:“来找住处的?正好还有些房间,别在门口傻站着!把门都堵上了!”
江逸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走了进来。云清尘微皱了皱眉,跟上了江逸。
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像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但江逸能感知到仍有不少人在注意着这边,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些看向他而目光中,警戒和轻蔑都有,可江逸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在城镇中明确规定了不允许动手,为什么他们还抱着这么强的戒心?自己脱离了大圈子太久难免情报流通出些问题,莫非是有人找到了规则的漏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云清尘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喜。江逸倒是无所谓,他径直走到掌柜面前,竖起两根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暖起来,那微笑仿佛是一个天真单纯的邻家少年:“两间连着的房间还有吗?”
云清尘收回左顾右盼的目光,正好看见江逸这一脸无邪,不由得撇了撇嘴。好演技……
“一间。”云清尘走上去,抬手压下了江逸的一根手指,更正道。
江逸意外的一挑眉,看向云清尘。后者则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人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就怕真的有人能绕过规则。我觉得住一间房互相照应一下也方便,总要好些。”
理由是正经理由,可这里面有多少私心就两说了……
倒是那掌柜的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顿时就暧昧了起来,看好戏一般的嘴角微微扬起,又压了下去,道:“一间房一晚上一个资格点,要住就把令牌拿过来,我登记一下。”
江逸叹了口气,将令牌压在桌上推了过去,忽然俯下身来低声问道:“打听一件事,这行暮城附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要出来?”
“三个资格点。”掌柜的头也不抬,好像根本没听见那句话一样,回答的倒是快,拿过令牌开始登记的同时,嘴上飞快地报出了一个价格,“然后你会在你的房间中找到我给你的情报。绝对准确。”
江逸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掌柜的活了。只见他把江逸的令牌放到一个石台上,那个石台上立刻就浮现出一个灵阵将令牌罩在里面,灵阵中央的空白处则清清楚楚的显示着一个“17”。
掌柜只是伸手在石台上操作了几下,“17”就变成了“13”,然后将令牌取下重新交还给江逸,说道:“玄字九号房,凭你的令牌就能随意进出,特地挑了一间两边都是空房的房间,看清楚点别走错了。还有,晚上动静小点……”
江逸抽了抽嘴角,总觉得掌柜的好像误解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这和掌柜的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根本没去管江逸越来越黑的一张脸,飞快的说到:“每天的资格点会在正午时分自动从令牌里面扣除,不用再重复来交。出城十里外则自动视为退房,也用不着和我说,我这里都能知道……”
江逸点点头,拉过云清尘的手就向楼上的客房走去,只是没想到……
走上楼梯的那一瞬间,陡然一阵芒刺在背的感觉。如同是有人将一柄锋锐无比的长剑抵在自己身后一样,脑中警铃大作,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江逸几乎是在那个感觉到来的瞬间就将身子转了过去,目光陡然如剑般锋利扫视着那些在堂下的所有人。龙渊在腰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剑鸣,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样,连江逸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愤怒。
云清尘虽没有那种感觉,但她一向是与江逸同仇敌忾的,看见江逸突然这个反应,也理所当然的把手压在腰间长剑上,作出随时要拔剑的姿态。
并无一人注意这里。
云清尘感觉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去,只见江逸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抬手指指上面。意思是回房再说,先不要声张。
云清尘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也明白了那只是对方的一个试探,虽然有些许警告的意味在里面,但应该不会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至于对方那么做的具体原因……恐怕只能从江逸刚从掌柜那里买来的情报中找了。
想到这一点,云清尘便轻轻一点头,转身跟着江逸上楼去了。
大堂中,一个黑衣黑发的清瘦男子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饮下杯中一口浊酒。
“试探完了,怎么样?”一个全身都笼罩在一个巨**布斗篷中的人坐到了男子对面,笑问道。
“是口好剑,就是不知道使剑的人怎么样。”男子闷声道,看着眼前这个近两米高,光是坐在对面就跟一堵墙似的肌肉大汉,皱了皱眉头,好像是不太喜欢他坐在对面。
“相信我,实力低不到哪儿去,”汉子一笑,从斗篷中伸出一双肌肉虬结的手臂,随手就从桌上的竹筒中取出一双筷子开始蹭吃蹭喝起来,“这人与我有交情,你别出手,就算卖我面子。”
“他不拦路,我自然不会出手。”男子冷声道。
“你觉得可能吗?”大汉笑着反问道。
男子缓缓摇头。
那人剑中有傲气,那种宝物,是非争不可的。
“那你是不打算给我面子喽?”那大汉虽然仍是笑脸,可这一句话出口,周身气场却是陡然沉重了几分,就连乱舞的尘埃,都悄无声息的落了地。
“你压不住我,这招又何必使出来。”男子只是面色不改的一挥手,便轻易破开了大汉的气场,冷笑道,“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利,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死了又能怪谁?”
“好一个手底下见真章!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大汉皮笑肉不笑的把筷子一放,起身道,“那到时候就让我见识见识吧,你的剑到底有多锋利。”
“只怕你担当不起!”男子哼了一声。
“呵,到时候见分晓吧。”大汉同样是轻蔑一笑,转身便离开了这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