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江逸手上提着的白鹿刀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如此纤细的刀身在平常谁都想象不到上面居然能够承载如此之多的鲜血——或者说,性命。
刀镡灿金色的鹿角上面也沾染上了不少血色,雪亮的刀身也黯淡了几分,白鹿,作为刀,在之前由旁人看去便便没有半点杀气,只觉得一股中正平和之感,中正平和放在剑身上是一件好事,可是在刀身上,那就完全不对了。
剑是君子之器,中正平和无不可,可江逸的龙渊偏偏满身杀气,掩都掩不住,充斥着剑身的锋锐气就好像要将这天都撕开一个窟窿一样。刀是杀戮之器,狂骄悍勇无不可,可江逸的白鹿偏偏都是正气凛然,一身锋芒尽数内敛起来,若是观者不仔细查看的话,都要将这口神刀认作一口无锋木刀,质朴的离奇。
明叔在血衣楼中第一次将到江逸拿出这一双刀剑的时候其实是不看好的,他甚至还跳着脚把这一双刀剑的铸造师痛骂了一通,刀的神韵全部被铸造进了剑里,剑的神韵全部铸造进了刀里!世上哪有这么颠倒的说法?这还是一个不怎么懂铸造之法的人说的话,要是懂行的人来,估计会骂得更肆无忌惮。
龙渊白鹿用的材料都是他们见所未见的啊!而且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可被这么一通乱来之后就变得刀不刀剑不剑的,这不是浪费嘛!
明叔当场就要江逸把这双刀剑收起来,不是担心有人想要抢夺,而是丢人,遇上完全不懂的人还能拿出来撑撑门面,但是遇上的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不但不会想要抢夺,还会笑话江逸脑子不好。
只是后来,江逸一试刀,明叔就说不出话来了。龙渊一身剑气做着一往无前的姿态,就好像一撞南墙不回头一样——撞了也不回头。一剑刺出一无所顾,但是只要实际试试,就能发现一往无前的剑势里面还藏着一份圆转如意,刀的形,剑的意。
白鹿也是一样,中正平和的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杀性,就像现在一样,见了血,杀性被激发出来比寻常刀更凶!如果这时候有其他刀锋在场的话,怕是会被生生震断!明白了这些明叔就很高兴了,让江逸好好带着,以后阴人是个好东西!
江逸对此深以为然,这东西的底细连戌狗都看不清,私底下还跟他说过这材料可惜了,见识过其中奥妙之后就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开。
这一夜,是杀人夜,可是高悬在天上的月亮依旧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万里无云,照旧把自己的满身银辉洒向地面,没有半点要藏起来的意思。
江逸回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什么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现在明月高悬,照得大地一片冷清,自己还不是杀人?杀得遍地流血,月亮可曾有半点躲进云中的胆怯?
他不管自己杀了多少人,这些东西都是在时候去统计的,那时候自己心中会出现少许的愧疚,杀人太多终究有伤天和,江逸也不会习惯将人命视如草芥,他做不到,那就只能在杀人的时候不去想,不然手上的刀会拿不稳,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了。
罪孽深重啊……脑海中忽然闪过来一个念头,江逸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眼前那人已经趁着自己愣神的功夫屁滚尿流的爬出去几丈远,好像想这么一步即到的距离能阻止自己长刀下落多久似的。
不过他理解,这种时候怎么失态都不为过,人为了求活是可以没有理智的,他未来或许也会有这样一天,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白鹿挥下,绽放出一道璀璨的刀光,从腰身边将那人截成两半!
眼神再次坚定起来,他不会让那种境况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还剩下最后三人!
身化一道黑光,他向着那个血坑中找过去。
不过三十息的时间,应平带过来的十几个人就剩不下几个了,龙渊直到这时才带着身上的云清尘匆匆找到了江逸的所在,剑身一闪一闪的嗡鸣着,很不满这样的杀债江逸没有让自己背上,反而是让白鹿占了便宜。
白鹿好像是听懂了龙渊的控诉,一下子刀气纵横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鲜血洗掉,又回到了原先那种朴实无华,中正平和的样子,一身杀性内敛,以向龙渊证明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多少所谓的杀债,都是龙渊的误会罢了。
“江逸……”云清尘稳坐在龙渊剑上,她现在很听江逸的话,生怕江逸又来个性情大变把她扔下来,轻声道。
“想让我留手?”江逸瞥了云清尘一眼,冷声道,“不可能,这群家伙既然敢来,就一定要让他们付出足够惨重的代价,不然一波接一波的都来送死,我们的清净就别想要了!睡觉都别想睡安生!”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其冷酷,脸上点缀着杀人时溅到的点滴鲜血,看起来便更加可怕了,如同地狱中爬上来的修罗一样,煞星下凡,就好像他是专门来杀人的似的。
“不是,我是说,留一个活口打探一下到底是谁在追杀我,我被追杀了这么几天,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正好有一个送上门的可以问问,不能浪费了。”云清尘看着江逸的脸竟然没有丝毫变色,说道。
江逸愣了一下,他可不觉得这个世界里面的云清尘能够说出这话来,刚才自己故意把话说的这么冷就是为了吓住她了,让她不再多嘴,结果居然没有丝毫成效,反而被提醒了一句。
毕竟是云清尘啊……性子都是一样的。
江逸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留下一个活口的,不论是打探一下到底是谁派的人手,还是警告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我都会留一个活口下来。”
“哦……”云清尘点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便打算回去休息了——她还是不太喜欢杀人,尽管不排斥。
江逸看着云清尘离开,低下头的那一刻竟然有些犹豫了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这个世界的云清尘,反正肯定要和现实中的区别开来,只是这个区别的底线他还没有摸到,始终有些纠结。
其实有一点他一直忘记去想了,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云清尘不是自己认识的云清尘,可是对这个世界的云清尘来说,他也不是一个长久相处过的人,在她的记忆里面江逸只不过是一个偶然遇见的人罢了,分寸,他自己会有把握的。
这一点要是让江逸想到了,他会觉得自己怕是一个十分自恋的人,想也不想就把情况先假定成了云清尘会喜欢上自己的情况,活该烦恼一阵子。
又想多了……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又一次将自己的心境调整到了能够随手杀人的状态,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只要涉及到云清尘,自己的状态就会不对,女子是祸水!
而他也心甘情愿的愿意被祸祸。
…………
那个脑子有些痴傻的人还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已经都跑光了,没有一个人看过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应平的尸身,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即便他看见了好几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人都曾对着应平说过生死相随。
所以他就傻站在雨地很久,没有人拉他,他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只知道要逃。往远处逃就对了。
鼻子里面充斥着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脖子后面的凉意渐渐涌了上来,浑身上下不知道为什么到处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刀剑临身的感觉逐渐强烈了起来,恐惧终于占领了他的全部心思。
逃!
脑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这一句话,一个字。
现将应平的尸身收起来,没有生命的物体很容易就能塞进储物袋里面,只是自己的储物袋容量实在有点小,要将应平装进去的话,自己就要从里面倒出来一些东西,还得委屈应平一下了。
就这样,身上挂着一大堆自己不得不取出来,又舍不得全部扔掉的东西,他踉踉跄跄的朝着远处奔跑了起来。
与众人逃跑的方向完全相反,他只是觉得那边给自己的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去那边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
跌跌撞撞的,因为身上挂了太多的东西,他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动用灵力,生死之间他终于变得聪明了不少,知道该怎样隐藏自己了,只是这样一来跑的就很累,但是他不在意,他的力气一向是最大的,之前死掉的是兄弟给他说过,他的资质不好,所以他就一直在努力锻炼身体,有了不少死力气。
跑!跑!
安心的感觉始终没有穿过来,肉身的力量也足够他在短短几息之间逃出去很远了。脚步很轻,很快,很好,后面没有人追过来……
轰!!!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凌然刀光突然砸到了面前,不足三寸的距离!只要在稍稍靠近一点,他的鼻子就要被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