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数百里的淮西房山,林木遮天蔽日,险道野草横生。
原本很少会有人烟的山谷,此时却有七八十号人,衣衫破败一脸焦急的坐在山泉旁,想来是渴极了,一个个伸出脑袋,贪婪的张着大嘴喝水。
而人群之中,一个身着明光铠甲的七尺男儿,却默默的站在一旁,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心中怅然。
起兵两年,占了淮西数州之地,却在称王半年后,被童贯领军杀得大败。
而现在房山老营,也被毕先、寇猛这两个叛贼,引着官军攻破。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时的楚王王庆心中已生死志。
就在不久前,听说梁山大军突袭汴梁,房山上下士气大震,知道这是梁山正在帮助自己。可却没想到枢密使童贯和领军大将种师中,居然抗命回军。
看着四周毫无生路的高山绝壁,王庆忽然望天长叹:“天要亡我啊。”
一旁正在稍作喘息的房山众人见他模样,连忙凑过来。
“大王莫要灰心,咱们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便是天命所归。待逃出生天,从头再来又有何妨。”说话的却是自己的心腹丞相刘智伯。
而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更是大骂道:“房山被破,皆是毕先和寇猛这两个叛贼,更害的我二位兄长为掩护大王撤退被官军杀死,大王就如此放弃,可对得起死去的将士兄弟?”
刘智伯闻言,忽然对这位原本很是看不起的丑陋王妃肃然起敬。
想来此时自己这位主子不是要劝,得激才行。
连忙躬身道:“王妃所言甚是,大王您乃义气深重之人,哪怕将来大事不成,咱们总也要杀了毕先和寇猛这两个狗贼,以慰战死兄弟亡灵。”
一旁的大将上官义和枢密方翰等人虽然过了一阵子官府老爷的隐,可皆是绿林出身,心里还是义气为先。他们都觉得是当时守护南山山寨的毕先、寇猛忽然打开寨门迎官军进山,杀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才有今日兵败之祸。
在他们心里,自己可以死,但是这种没有义气,背弃自己兄弟的人更要杀。
所有人爬起身子,皆愤怒的道:“我等愿潜回山寨,杀了这两背主之徒。”
王庆本虽然是富户出身,可也是常年好勇斗狠之人,此时见众人皆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头死志又被恨意填满。
重重点头道:“诸位将军所言甚是,咱们必须得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刘智伯等人见王庆又恢复了神志皆是大喜。
已经想通的王庆也不在扭捏,问道:“如今我等被困这大山之中,可识得路劲出去?”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暗。
他们虽然在这房山落草,可这连绵数百里的大山,有些地方根本不通人烟,谁都没进去过。
却听王妃段三娘道:“大王勿忧,咱们不识得路劲,官府不也不晓得么。”
刘智伯点头赞道:“王妃所言在理,这群山之中,大队人马难进,咱们只要躲进去藏匿,官军如何能寻到。何况野兽野果无数,更不愁饿死。”
王庆见众人皆这么说,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稍作休息,上官兄弟前头开路,咱们继续往深山老林里去。”
忽然面色一狠,心头骂道:“童贯你个死阉人,老子不就把你个便宜女儿睡了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等老子东山再起,定杀到东京城,当着你的面把童娇秀那骚娘们狠狠操弄。”
……
现在王庆心里发的什么宏远志向,童贯肯定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他,正在房山的山寨大殿之中,急得直跳脚。
虽然只是跑了几十条漏网之鱼,可最重要的那条却跑了。虽然他王庆现在只跟着几十个心腹,可只要他活着,以他如今在这淮西的名望地位,随时可以再拉起一支不怕死的绿林土匪来。
最主要的一点,是自己冒着抗旨的风险,也要把王庆全歼。可到了最后,正主却跑了。
皇帝万一真拿这事做文章,可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毕先和寇猛呢?速速带他们来见本帅。”
一旁的士卒见童贯发火,连忙领命而去。
而饱经西北风霜的大将种师中,此时心中甚是懂童贯的苦。若是全歼这一伙人,功劳定比罪名要大,毕竟如今东京无事,反而还有可能弄个随机应变有大将之风的夸赞来。
可如今匪首跑了,一切都是白费。只要王庆不死,那被大军打散,躲进各地山头藏匿的土匪,就会在一夜之间又回到他的军前效命。
略微思索,上山道:“大帅,京城已经下了多道诏命急催,是不是要给个回复才行了。”
童贯闻言正要大骂,可一见说话的是种师中,还是忍住火气,沉声道:“本帅也知道拖不下去了。可如今匪首逃匿,这拖延诏命不回师勤王的责任,就会被那些酸儒用来大做文章了。”
种师中正要说话,却见那两个王庆手下降将已匆匆赶来。
童贯忙问道:“你们可能猜到王庆这厮能藏在哪里?”
毕先和寇猛猜到童贯寻自己而来是为了什么,连忙道:“禀大帅,王庆往南逃进大山,里头并无可藏匿之处,咱们唯一的办法,只能领军搜山了。”
毕竟也是立了大功的降将,童贯忍住火气,问道:“可这房山这么大,几十个人不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毕先道:“大帅勿忧,此山虽大,可许多地方皆是悬崖峭壁,根本行不了人。平时也很少有人去。不过当地的许多郎中,却时常进到大山之中采药,他们当识得路径。”
童贯等人闻言大喜,连忙让他去将本地郎中悉数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