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西水门打得火热,北门也有禁军的大将戒备,可南城这边其实一直平稳得很。
而宋公明自从被康王想办法调进京城,那是寻的赵佶和童贯的门路。他也没想到金人突然南下,连皇帝都换人了。
如今的他还受赵桓和孙傅等人猜忌,连守城的事都尽量不让他参加。至于原因,第一个是不信他这草寇出身的将领,其次嘛,那就只能怨他和康王走得比较近。
可说老实话,宋江自己心里也有莫大冤屈。
你若怪他是绿林招安他没办法,可与康王有联系却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身后没有靠山,若想往上爬总得寻点门路不是?皇帝正值壮年,你太子门下已经有无数高官围着了,自己想去巴结你们也看不上。此时正好康王有个不计较出身,礼贤下士的贤王之名,他宋公明又怎么能放过这机会呢。
谁晓得皇帝会突然退位,你们兄弟俩私底下有什么矛盾。
在城中军营每天听着西水门的消息,宋江只觉得自己有心杀贼却无用武之地。
“报将军,有圣旨到。”
帐外戴宗忽然的话语,把正自神伤的及时雨吓得一激灵。连忙整理仪容出外迎接。
“将军,城中百姓**了?”戴宗不解道:“咱们这南城好像还挺平静啊。”
宋江挥手道:“莫管那些,速速整军与我赶往宣德门。”
可等他们领着仅有的四千人马赶到地头,就被眼前场景吓得不敢向前一步。
因为隔着宣德门还有几里地,不管是大街小巷,密密麻麻跪着的全是人。
“将军,咱们过不去啊。”一枝花蔡庆急切道。
宋江见此情形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他是个爱惜名声的人,自然不会这个时候盲目的对前来请愿的百姓动手。
对众人交代道:“让兄弟们戒备,前方不乱咱们便不动,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
宣德门外的百姓在寒风中呼喊、期盼他们的皇帝做出英明的决定。而皇宫内院的赵桓还有一众大臣,此时也觉得全身发冷如坠冰窟。
曹评只是一个将领,他在朝堂对这种人事任免没有那么多的话语权,而他现在也不愿意说话。
不光全京城的百姓,甚至眼前的这些人都知道李纲是个清官直臣,可他们还是在金人的逼迫下把罢免了,唯一的理由就是以一己私心阻拦和议。可他李伯纪有私心么?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书上所写,父亲所教的忠君爱民之道么?
看着他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曹评真想跑回家中眼不见为净。
他们既不敢引起民愤,又担心不好向金人交差。可你们现在不应该先向自己的百姓交差,向自己的国家交差吗?
那些话深深刺痛了曹评,让他的心在滴血,让他愤怒无助至极。
最后经过几位老谋深算的大臣建议,皇帝下定了决心。
“将王黼、童贯、朱勔等大奸臣一律罢官问罪……复李纲京城防御使之职!”
这个结果与百姓士子的诉求是打了很大折扣的,因为王黼等人现在不在京城,人家都陪着太上皇在江南赏风景,而如李邦彦、白时中这些人却是一个没动。
当然曹评也知道皇帝不会动,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再糊涂也不会因为你们一群刁民写几百个字,就把一直跟随自己的心腹给罢官问罪。
皇帝已经做出了让步,只要李纲复了官,京城百姓的激愤便会很快消散。至于如何向金人交差,那就是他张邦昌的事了,曹评懒得操心。
他现在在轻松之余,也为李纲的未来捏上了一把汗。
百姓此举,已经犯了为官大忌,将来只要给他们这些人一个机会,李纲便会直落谷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
就在京城之乱安稳后的第五天,金人再一次攻向西水门,虽然这次比前几次凶猛,宋廷官兵也损伤更多,可还是让他们无功而返。
就在这个时候,离营很多天的神驹子马灵领着几个士卒飞奔进了韦城县。
“禀军师,西北老将种师道统率数万义军,已经快进京畿……”
李助和乔冽对视一眼,问他道:“是义军?”
马灵点头道:“对,种师道已经被狗皇帝罢官回家,听得京城被围,以他威名在很短时间内集结一支人马率先赶来。后面的种师中、姚古等西北大将皆领大军往京城赶……”
“老种相公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乔冽本就是西北人,甚是敬重种师道。现在一听他八十高龄还如此心忧国事,居然比官军来得还快,是又敬又佩。
众人感慨几句,李助问马灵道:“他们还有几天路程可进京畿?”
“这支义军虽然马匹不多,但是也没啥淄重,应当还有三天可到。”
李助点点头,与乔冽商议几句后,传令道:“让各军早做准备,三天后全军退回濮州。”
既然你们自己人已来,也就不需要咱们再帮忙了。女直人有种师道和后面的十几万大军,想必也没心思再跑滑州来打草谷了。
……
就在老将种师道领着临时拼凑的一万多义军赶到京城西北时,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一支人马。
领军之人乃邓州知州张叔夜。而他身边的大将却是曾经宋公明的手下混世魔王樊瑞、飞天大圣李衮、八臂哪吒项充。
当年宋江赴京城任职,张叔夜自然不会让他把所有人都带走,后来便向朝廷举荐樊瑞做了兵马都监,守卫邓州。
两支人马的到来让金人急急退回,而京城内正自苦苦抵抗的百万军民却个个欢呼雀跃。
后来经李纲向皇帝建议,勤王兵马暂时在城北驻扎,先把二位主将请进来共议兵事。
他自己本就是个临时出家的和尚,现在听得种师道过来,哪里会不想向他询问意见。而皇帝赵桓现在也是满屋子跳跃,感觉自己就像重生了一般。
“微臣种师道、张叔夜护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二人进得皇宫,躬身行礼。
现在赵桓一见他们真是比见了亲爹赵佶还快活,哪里会怪罪。
不顾仪态的走下宝座,一把拉起二人后,不停的夸赞。
特别是看着胡子花白,一身风尘的种师道,赵桓没来由的鼻子一酸。
“老将军,是朝廷愧对于你,愧对于种家啊。”
这是他由衷之言,毕竟赵佶被童贯和蔡攸一顿欺骗,把北伐燕京兵败之责全推在他身上,可人家却不远千里过来勤王,他作为皇帝确实有愧。
可种师道却不能这么想,毕竟那下旨罢官的也是如今的太上皇。在感动之余,连连叩首。
这一派景象让李纲有些迷糊,感觉好像以前的皇帝和今天的皇帝不是一个,这朝堂也不是前些日子的朝堂。
“这位便是李伯纪,李侍郎。”
赵桓客气的向种师道与张叔夜介绍道。
“好样的。”种师道看着眼前对自己行礼的李纲,夸赞道:“李相公不愧是忠臣之后,足有乃父之风……”
李纲现在官居兵部侍郎,而种师道虽然有些虚衔,可实权却是早被弄得干干净净了。种师道夸赞过后,也向他拱拱手以示客气。
待众人热络一阵,皇帝便向种师道问起了应对之法。赵桓虽然胆子小,可却不是傻子,现在有种师道在这,他心里也有了主心骨。
“回禀陛下,微臣与张知州进城之前已经让手下多布疑阵,让金人投鼠忌器不敢攻来。”种师道缓缓说道:“这伙金人也就五七万人,而且孤军深入简直是找死……”
种师道少年从军,他的地位完全是靠这一辈子的军旅熬出来的,说的话自然也是老成之言。可他没注意的是前面那些文官大臣们,个个面色苍白,只是忍着没有开口。
种师道说完话,突然感觉殿内有些安静,心中甚是不解。
“敢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赵桓一听,立马笑道:“种相公乃经熟军武之人,所说皆是上策。”
忽然眼神看向一旁。
白时中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种相公之策自然极好,可宋金本为盟友,还是能和则和,能不打就不打的好……”
“白相公说的对。”李邦彦也出声附和道:咱们暂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真赢了,不光燕云之地要不回来,就怕边境也无宁日矣。”
种师道和张叔夜瞪着眼睛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瞟过旁边一脸铁青,闭着眼睛的李纲,心中已经明白了所有。
“看来李伯纪这些日子,怕是被这伙人气得不轻了。”
张叔夜也是老谋深算之人,知道皇帝现在只想议和不敢与金人开战,连忙说道:“官家,如今姚老将军和小种相公还没过来,不如等他们来了再议这事如何?”
种师道心中虽气,可现在自己和张叔夜的人马太少,根本敌不过这伙金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劝道:“张知州之言甚是。”
赵桓见说,心想也好,反正现在一时半会谈不好,也打不起来。
“那好,咱们等西北大军来了再说。”赵桓客气的看向种师道:“那京城防务就拜托老相公了。”
种师道一听这话,连忙道:“李侍郎做得很好,无需换人……”
赵桓听他理解错了自己意思,连忙道:“李爱卿负责城内一切事宜,而朕现在封你为京畿、河北路置制使,替朕统领城外勤王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