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龙和浪里白条张顺、船火儿张横领着自己所部水军,沿着广济河一路南下,进了东京水门。
“好地方啊好地方……”张顺看着这汴梁城,除了这一句别的不知道再怎么夸。
而旁边的刘梦龙毕竟是水军统制官出身,比他多了几分城府稳重。
笑道:“以后咱们可以在这好地方安家,兄弟你看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张横见说连忙道:“若是以前有人和咱们说能在这东京城安家,我一定得给他俩大嘴巴子……”
张顺苦笑道:“谁说不是啊,我现在都觉得和做梦了似的。”
两兄弟同刘梦龙一起上了岸,早有北门守将袁朗在那接住了他们。
“圣上已经有了安排,几位兄弟来了以后暂时无需过去,先得辛苦去趟江南。”
刘梦龙连忙问道:“现在就出兵南下了?”
袁朗摇头笑道:“兄弟误会了,是替他赵官家送点东西过去……”
说完让人牵来几匹马,一起往太庙而去。
等刘梦龙和张顺看见那已经装好的石碑等物,愣了一下后皆是大笑不止。
“咱们圣上就是讲究,那么远还给人家把祖宗牌位送过去。”
刘梦龙轻笑几声问道:“可是让咱们送去杭州?”
“不用那么麻烦。”袁朗说道:“此时杭州附近肯定重兵把守,圣上自然不会让兄弟们去冒这样的险。刘将军熟悉江南水道,随便在哪个地头丢下就行,想来当地官府定会妥善安置……还有圣上让诸位带句话……”
等袁朗说完,张顺已经笑憨了。
……
“杀千刀的柴家贼子……”
赵构拿着一封奏疏狠狠摔在地上,还是觉得不解气,抬起脚不停的踩,似乎那份奏疏就是派人给他送祖宗牌位和誓言碑的柴进。
旁边的汪伯彦和秦桧一众大臣见他暴露,皆是不敢言语。主辱臣死,在汪伯彦的带领下,全都跪伏于地,放声哭嚎。
赵构被这一哭闹,心头更气。
厉声吼道:“何人可为朕领军诛杀此贼?”
陡然间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有两个将领正欲开口,可汪伯彦却率先出声道:“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派人去迎回圣祖……”
赵构一听这话确实有理,自己本就被柴进这狗贼在应天府派人说成得位不正,不忠不孝了。若是还让祖宗牌位漂泊在外,不是更遭人口舌吗。
“秦会之,你速速带人过去……”
等秦桧迎回大宋的誓言碑和祖宗牌位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了,其中请和尚道士、然后赵构带着人请罪等等流程那又不晓得搞了多少天。
在忙完这些以后,赵官家也在一群江南文人士子的夸赞中冷静了下来。
由于赵佶重开应奉局,很多地方早就民怨沸腾,而金人南下虽然并未到南方来,可那各州各府造成的影响却也是巨大的。而宋廷自立国以来就是采取强干弱枝的策略,江南、荆湖、淮西等地也由于这一震的动荡处处干戈四起,匪盗丛生……
幸亏有刘光世和后来从西北调来的张浚等人四处平叛,才不至于让赵构慌了手脚。
“圣上,如今京城被贼人占据,四京已去其三,而西京洛阳又遥不可及,您还得早做安排为好……”
赵构听汪伯彦说完深觉有理,哪里有一个朝廷没有都城的。
“可是东京乃我大宋都城,朕若重新定都,不是更让天下议论纷纷么?”
这自己光明正大的承认,和默认完全是两码事,赵构的话倒是让汪伯彦赞赏不已。
“圣上,都城不可改,可是行在陪都却是换得。”秦桧说道。
赵构闻言眼前一亮。
“那爱卿觉得行在定于何处,陪都又定于何处?”
秦桧躬身答道:“圣驾如今所在的杭州便可作为行在,而建康府便可改为陪都……”
赵构点点头,这几处地方都是好所在,确实是自己的行在、陪都的最佳选择。
几天以后,一封皇命诏书传遍江南、荆湖各地。
……
“哈哈哈哈,这赵构倒是和他老子一样挺会自欺欺人的。”
荆湖西南的大山之中,一个年过六旬胡子花白的老和尚,看着旁边的告示一会轻笑,一会摇头。
看了一会也没了意思,去镇子里买了些生活物事便转身往回走。
这荆湖不比北方,放眼望去全是大山,可这老和尚倒是步履矫健一点都看不出已经年过六旬。
他又行了十几里地,可是前头山坳中隐约听见一些打斗叫喊声。
老和尚眉头微微一皱,听那声音像是往自己这边来了,连忙走到旁边的大树后面,可是却神态自若,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过了没一会,几十个官兵有的牵着牛羊,有的肩上扛着几个女子,旁边的人还边走还不忘上下其手,一脸放荡笑容……
可是这老和尚年纪虽大,但是脾气好像不小,居然也不再躲了,缓缓走在山道上,眼睛狠狠的盯着前头的官兵。
那些官兵可能对佛祖还有一些敬畏之心,没有直接动手,询问道:“你这和尚为何挡住咱们去路?”
“你们是来平定乱匪的官兵,不是让你们来当乱匪的,刘光世就是如此带的兵吗,还亏他老子刘延庆还算个人物……”
那些官兵一听老和尚直呼刘光世之名,在惊讶之余不禁有些犹豫,担心此人和自家将军有何瓜葛。
一个为头的校尉见所有人都向自己看来,只好出声问道:“咱们为百姓平定乱匪,弄些牛羊养养力气有何不可?”
老和尚眼神冷冷的看向那些叫喊的女子。
“她们也是为了养力气?”
那校尉就是个没多少见识的人,当时那么讲也就是顺嘴一说,忽然被他拿话咽住干脆也不装了。
“你识得我家大帅?”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仅不识得,而且还有仇!”
那群士卒闻言,不禁个个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老大,不管他是认识还是有仇,杀了干脆。”一个士卒眼神狠厉的道:“那村子里又不是没杀人,害怕多除掉一个装模作样的秃驴……”
那校尉见旁边几个士卒也是如此说,不禁也没了顾忌。管你是谁,杀了往山沟里一丢,谁他娘知道是老爷干的……
“让不让开?”那校尉最后警告道。
“别的东西拿走我不管,女人必须留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自己找死的。”那校尉喝道:“给我砍死这老东西……”
“操你们姥姥……”
正在此时,一声愤怒的吼声在众人身后响起,在这个山沟里来回作响。
老和尚饶有兴致的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少年提着一杆长枪,满脸愤恨的在山道上狂奔,看身上服饰应当和这些村民是一个寨子里的……
“又来一个讨死的。”那校尉下令道:“先把那小子给宰了……”
可没等他们上前,那个年轻汉子快到近前,忽然左脚奋力踏上旁边一块巨石,身子领着长枪已经跃入人群。
老和尚的眼睛忽然间透出一阵光芒。
“好小子!”
只见那青年一杆长枪如跃出山谷的蛟龙,势若雷霆,快若闪电。或许是满怀愤怒,他每一枪刺出,皆是直中那群士卒的心肺咽喉等必死之处,转瞬之间,一队官兵被他杀死大半,而后面的人见他勇猛至此,大吼一声,丢下手中之物,直往前逃……
“老和尚快跑……”那汉子见他还在前面,一边追杀官兵,一边大声招呼他躲开。可那老和尚却是很是欣赏的对他笑着点点头,身体却未移动分毫。
正在那群官兵快要冲到他身前时,那如入定一般的老僧忽然一步迈出,右手一把抢过一个官兵的长刀,冲进了人群中。
手中大刀飞舞,只见银光遮眼,哀嚎震天,那群官兵没有一人可以近得了老和尚身前两尺,便都被砍杀于地……
“原来前辈才是高人啊。”那青年一脸震惊的跑到他身前,拱手行礼道。
老和尚笑道:“只是会耍些假把式罢了,算不得什么高人。”
然后和他一起把那些绑缚的女子解开,众人难免对他们两一顿感谢。
“大师乃是咱们寨民的恩人,不如一起去寨中稍歇如何……”
旁边的几个女子也劝道:“咱们不能有恩不报,必须求恩人去寨中歇息几日……”
老和尚见说倒也干脆,同他们一起往回走,他从众人服饰已经猜到是当地的瑶人,只是此地早就有官府统管,若是再往偏远处,可能官府进都进不去。
“小兄弟武艺非凡,不知可否告知名姓?”
那青年连忙客气道:“晚辈名叫杨再兴,粗通些拳脚当不得大师夸奖……”
老和尚点点头,又问了他一些情况,才知道他的父母早就不在,而他本去山中打猎,等回来时才见到村民死的死伤的伤,便一个人冲出来报仇。
“难怪现在盗匪横行,都是换逼民反,尽该杀之……”杨再兴忽然奇怪的看了眼老和尚手中提的酒肉,客气的问道:“大师您还喝酒吃肉?”
老和尚笑道:“谁说和尚不能喝酒吃肉的?”
杨再兴愣了一下。
“庙里的和尚都这样啊,别人也都这么说。”
“那是他们,不是我。我已成佛,所以该吃的吃,该杀的杀,早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了……”
杨再兴见这老和尚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又见他武艺非凡,不禁问道:“敢问大师您法号,您皈依佛门前又是做什么营生的?”
“老家伙俗家姓方,名叫方垕。后来也有很多人叫我,方七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