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大掰哥说的，我什么时候不想学？”

之前难道不是你突然不乐意教了吗？

先否定，再重新表明心迹，自己的求学之心，是真的比钻石还坚定呀。

薄青振振有词。

此刻他真是看啥都顺眼，就连牛定山靠着的那面墙，瓦泥脱落，白墙斑驳，都觉得漂亮，有内涵。

看见了偶有的一两处隆起，也认为是主家气势不凡。

这态度摆出来，你大掰哥好意思不教我？

薄青这人的算盘打得震天响。

牛定山之前喝了粥，吃了肉沫，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也愿意多说点话。

虽然还是躺着，估计被子下面还是真空。

所以他第一个要求就是让薄青贡献自己的全套衣服。

“衣服裤子借出去，倒没什么，就是里面这一套，一个是觉着不合适，另外一个就是——主家也没有存粮啊大掰哥。”

首批带回来的行李里面，内层的贴身衣服，他总共就带了三套。

两套被牛定山糟蹋了，最后一套被他穿着。

连换洗，备用的都没有。

“睡衣，睡衣有吗？来一套。”牛定山也不嫌弃穿别人的二手。

“有，等着。”

薄青回去一趟，卷了自己的睡衣回来：“送你了大掰哥。”

穿上裤子，虽然还是有些怪怪的，但牛定山终于能从床上下来。

他差点喜极而泣：“真好。”

刚清醒那一会儿，由于忘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提肛也没有做，导致屁股上那块的肌肉群背叛了他。搞得他在外公面前相当尴尬。

目前苦尽甘来了属于是。

牛定山下来以后，估计叶世君一时半会的回不来，跟薄青两个搬出去两把藤椅，往阴凉的地方一坐，翘起二郎腿就吹嘘。

“你既然愿意喊我一声哥，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不会藏着掩着。”

“我这一身本事呢，你学三成都足够你受用终身了。”

“想当年，我刚上高中那一会儿，那时候我爸妈遭遇诈骗，大部分积蓄都被拿出去补窟窿，一大家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愣是凭借这一手本事，每天吃得撑肠拄腹。”

“我们班同学，同年级校友，为邻居，我亲戚，哪怕是路上一个陌生人，但凡是个能交流会说话的女的，我都能给你拿下。”

薄青肃然起敬。

能活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这不得不让人佩服。

他可惜道：“要是这里有烟有酒，那多是一件美事儿。”

牛定山也道可惜：“小时候这村子人还没那么少，咱村东有一家小卖部，里面就有卖烟酒的。”

村东？薄青心里一动。

牛定山露出怀念之色：“我还记得收银台后面玻璃柜，最上层有两个大烟斗，我爷爷那会人还没走，他特喜欢那种老式的烟斗，将圆端放烟叶的地方拿来擦鼻子，用另一端来指挥别人干活。”

薄青对于这种话题没有参与感。

在他的印象中，他大概天生就是孤独一人。

牛定山想起他爷爷，话就比之前更多：“我爷爷啊，那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但他特喜欢听我读书，我给他读语文课上的东西，如果他觉得有趣，他绝不装模作样，而是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最早村子里面有露天电影放映的时候，他就爱去，看不懂字幕也要去，如果听到幽默的句子，脸上一定写着高兴。”

话题已经偏了，但薄青没有打断他。

这人说着说着就露出落寞的表情：“我爷爷最疼我了，幸好我是在他走以后疯掉的。”

薄青的心情有些沉重，刚想开口劝慰几句吧，牛定山“咳咳”了两声，像是相通了般，不好意思地说：“有些话我憋得久了，不吐不快，跟外公讲他是听不见去的，如果对身边的朋友们讲，也怕他们担心，所以接下来我想对你说些疯话。当然，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听，我也理解，泡妞技巧我照教，怎么样？”

对方期待的表情表露无遗。

薄青开始怀疑，这家伙刚才提爷爷，该不是先装可怜，好博取他人的同情吧？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就发现这表演和套路的痕迹有点重啊。

但老李之间跟薄青打听了一下如今社会上各行业的就业形势，有表露出过几天就要将牛定山送到他父母那边，一起谋求重返校园的可能。

薄青就想着，反正人也待不久，只要自己的警惕心理不放下，那么听听也无妨。

“我觉得可以，那你说呗。”

牛定山将那一晚他和外公的对话缓缓道出，而后用一些很哲学的话成功把薄青搞懵。

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这种情况算是什么？假设那个世界真实不虚，那我就是一个奇迹，是力与物质将自己转化为想象与意志。”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在我看来，如果真有一种超越自然的规则凌驾于万物之上，就相当于在用生命，以不同的形式开展实验，我为锚点，这个世界是其中一种可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又是另一种。”

“宇宙当中没有被人类探索到的一面，在怒吼着证明它的存在，我就是其中一声呐喊。”

理工科出身的薄青首次认识到，自己跟文科学生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牛定山这些话听起来很厉害，但是他是真的听不懂啊。

他木然地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想法。

牛定山目光逐渐狂热：“以我为例子，假设我终身不复发，那我的病就是真的好了，但假设我就是间歇性发作呢？眼前这个是现实世界，我存在了二十年的地方，但那边那个世界，就算是虚假的，我受到的伤害难道也是虚假的吗？”

“如果我真的复发了呢？只要有1%的可能，那我就当作100%会发生来看，我必须做好预案。”

听这口气，预案做好了，就缺人来实现是吧？

“那你是打算？”薄青不抱任何希望，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果然这家伙立刻扭头看他，兴致勃勃：“我需要一根拐杖，一个路标，邮箱和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