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声一开始很嘹亮。
但哭了一段时间,外面除了弄锁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我奶奶的心,瞬间就哇凉哇凉的。
但也不知道她当时哪来的勇气,不仅开始变得不慌张,还在屋子里面把蜡烛点了起来。
之后,她找到了唯一的一把武器,也就是我们平常见到的那种剪刀。
剪刀很锋利。
但不大,也就是正常男性拳头大小,当时主要用来剪裁线头的。
外面的那个人是在用石头砸锁。
那锁被砸开以后,背着方盒子的人开门见到我奶奶,就扑了过来。
怕我奶奶反抗,就先压着我奶奶的手,然后往我奶奶脸上打了两个巴掌。
至于那一把剪刀。
也被他夺去,一下子丢出窗外。
我奶奶那时候才知道,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孩子,根本反抗不了成年的畜生。
但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畜生突然说了一句“好痒啊”,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出现了一条红红的线。
之后,他的脑袋就整个掉了下来。
奶奶整个人都吓傻了。
但她也知道,如果被其他人发现的话,不光是她一家,也许整个村子都要完蛋。
她强行冷静下来,背着那个畜生的脑袋和身体,扔到一个废弃的井里,然后拿石头往里面丢。
结束之后,她回家跟周围邻居和爸妈都对好了口供,之后就装作没事人一样,蒙混过关了。
事后,她去窗外回收自己的剪刀,你们猜怎么着?
原来啊,当初那畜生把剪刀扔出去的时候,刚好把一株油菜花的头给切了下来。
……
梅主任做着总结:“所以啊,我奶奶跟我妈说了,不要去糟践油菜花,油菜花的花芯里面藏着小鬼,你要了它的头,它也会要了你的头。”
薄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他算是听明白了。
民国动荡年代时,那一个夜晚,或许是藏着村子里面的仁义之士,不忍小女孩遭遇毒手,暗中出手,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也可能是小女孩自己反杀成功,但怕自己爹妈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明哲保身,干脆利用乡野传闻糊弄过去。
那个年代,民智未开,大多数人都相当迷信。
对狐妖神仙小鬼,都深信不疑。
薄情就当自己听了个故事。
不过他也从中收到了一些启发。如果是自己在那个年代动手杀人,既想要震慑他人又不想暴露自身的话,确实借用山间传说比较地便捷。
当然了,这做法现在是不行了。
估计没多少人信。
“切,就这?”薄青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嗤之以鼻,她歪嘴一笑,“还不如听我讲的故事呢。”
其他人纷纷捧场。
薄青原本也很感兴趣,但听着听着,他就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沉下心神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他心说这天狐嫁女的故事脉络怎么跟牛定山第一次接触到的天狐事件那么像。
牛定山当时还问他呢。
“而让我疑惑的就是这一点,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是虚构出来的话,为什么在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来没参加过婚礼的我,会那么清楚地知道整套婚礼流程?”
薄青这时恍然大悟啊。
为什么会知道婚礼流程,因为你小子自己从村里人这边听过类似的故事,后天脑内艺术加工之后,不就形成所谓的“事件”了嘛。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前后都是说得通的。
对大掰哥双穿的说辞再次予以否认之后,薄青马上摇头,不再去考虑这些了。
人都走了,就不说这些了。
下次见面,还不定是什么时候。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薄青把瓜子放在嘴里,用牙齿咬开。
“小薄,你乐啥呢?”
“没,就想起高兴的事情。”
……
卧牛村村东口。
牛定山和李光荣两人乘坐着三轮车,嘟嘟嘟地回来了。
李光荣面色苍白。
牛定山倒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进补,不论是气色还是体态,都好看了许多。
他见到自己外公无精打采,连忙开口劝慰:“外公,别放在心里了,我理解校长他们的做法,对于我这样有前科的学生,他们心有顾虑是正常的。”
李光荣白他一眼:“你说啥玩意儿呢?我是担心这段时间没去钓鱼,手法生疏。”
牛定山:“……”
是我自作多情了外公!
打扰了。
告辞。
他见车停稳,背上自己的东西,扭身下车。
走了两步,就来到了薄青家门前。
“薄青,开门!”
使劲喊了两声都没人应,牛定山上门一看,大门上搭着一把锁。
“哟,换了新的门锁,是不是防着我呢?看我给你捅开。”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只变着方向捅了三两下,这大门的锁立刻就开了。
开门以后,他回身冲老李喊:“外公,我先住薄青家,吃饭时喊我。”
老李冲他摆摆手。
他知道这两年轻人关系贼拉好,见过薄青主动去找过牛定山好几次,还听过薄青喊他哥,一路上牛定山自己也说薄情想跟他学习,这关系,不铁磁?
所以啊,牛定山进他家,相信他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想完了这事儿,老李走进村子。
走了没两步路,就看到牛村长遭遇鬼打墙了。
不然他也不会提溜着六斤的草鱼,跟见了透明墙壁似的到处晃来晃去,认不得回家的路。
“咋,老牛,这是迷路多少小时了?”
他揶揄对方。
牛村长脸一黑:“你这老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钓鱼佬同好在,他在一个新的野塘钓鱼钓得不知道多快乐。
就去了一回,带回来一条六斤的草鱼。
老李不乐意李:“怎么说话呢?你是巴不得我死外面?我们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他干枯的手指指了指他手上的那条草鱼:“就为了一条鱼,你要咒我?”
牛村长惊奇地看着他,音量拔高:“什么?你知道往这鱼六斤七两!”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我不知道你这鱼六斤七两,我又不是秤,我咋知道。”
牛村长更加震惊:“什么?你知道我一发入魂。”
“不是,这都挨着吗?”
“什么?你说你爱死我了我这手艺,想学?”
老李沉默片刻,把沙包大的拳头举起来:“来来来,你猜猜我这拳头多重。”
“不知道,”村长理所当然地摇头,“反正不是六斤七两。”